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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随着照明的光球飘然向前,周遭始终是一片黑暗,倒是那光球能照出的范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小,显见得是越往里浊息越加浓厚了。他又施术查看,一探之下心中却是一沉:妙义慧明境中浊息所漫者十之七八,尤以居中的三四成最为厚重,浊息已致粘稠,如有实质;有两处关键的崩塌之所,一处已被浊息漫过一半,只不知是刚到崩塌处还是已有浊息外泄所致。
一路走来,虽尚未见缈落重生的踪迹,但浊息吸纳的度属实太快,距离自己上次净化不过六百来年竟已满了大半,而妙义慧明境崩塌之后本就没有补缀,如此还能支撑多久倒成了变数。
有那么一阵,东华怀疑自己当初造境的决定是否错了,浊息聚拢的度愈快,缈落重生的度也就愈快,而浊息越多妙义慧明境崩塌的可能愈大,自己被此中纠葛牵扯的精力愈多。如此以往,这妙义慧明境,竟是要成为自己替自己设的劫吗?他心头涌上这么个疑问,但随即又否定,彼时形势所迫,确容不得自己从容选择。再说事已至此,追悔无益。
此时却有一个决定需要做:本来查探后再做计较的净化恐怕等不得了,趁着缈落尚未出现,应给她来一招釜底抽薪,将那浊息去了五六成,也好让形势缓得一缓。
利落人做利落事。东华当即趋至妙义慧明境的中心处,因身处境内,重法是使不得了,万一加重了崩塌更是大事,于是他仍旧结出一团银芒,引了佛铃花来净化。
东华自知伤势未愈,借人修为总归力有不逮,凤九又多有交代,他亦不想食言,倒是算着余力来施的法。初时,尚算顺利,没有缈落搅扰净化浊息仅是费些修为,又是之前行过数次的法术,佛铃花无声飘落,沾上浊息即现神光,在厚重处消融、弥散,境中暗沉似稀薄了几分,眼见得去了三四成。他心中有些畅快,毕竟这百年来少有如此松快筋骨的时候,久不动弹的老神仙找到几分昔日的感觉。
只是东华到底少算了自己半心这一环。半心之损本就不易恢复,加之近日忧思颇重,不日前才了病,正当脆弱的时候,此时虽只化去三四成浊息,背地里使的却是较康健时数倍的力,一来二去半心便有些受不住。
是以,他正欲稍提法力再消解一二成浊息,心头猛的一阵刺痛,呼吸随之一滞,幸得他反应迅,凝了心神隐忍,手中法术才不致被打断而功亏一篑。只这半心今日像跟他作对,跳得一时急一时缓,他只觉心头血也似随了这紧紧慢慢的潮水涌起又褪去,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及至忍到五分浊息消去已是极限,他不及收势便昏了过去。
耳边有一片水声。“哗啦啦——”
像是有人在划水。
“那是什么?”
有个小孩子的声音在问。
“父君——”
像是滚滚。
不知过了多久,同样的刺痛又将东华从迷蒙中唤醒了过来。他捂着心口急喘了一阵,暗叹如今真是不顶事了。低头见衣服前襟处沾了好一片赤金的印迹,也幸亏只有自己一人,不致让人烦忧。想着凤九还在等自己,他坐起身勉力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才起步往回走去。
第7章在人间(四)
出得妙义慧明境,等候众人早已不耐,见他身影出现方齐齐松了一口气。
墨渊先开了口:“东华,你怎一去就是两日,可是妙义慧明境中有何异常?”
东华稳着呼吸沉声应道:“确如我等所想,妙义慧明境中浊息已有十之七八,有两处崩塌得最甚,一处已有浊息外泄的迹象,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连宋追问:“可有见到缈落?”
东华蹙着眉答:“并未现缈落的踪迹……按说浊息累积到这般地步,应有些迹象,这确有些奇怪……”
夜华道:“没有现也是好事,正可从长计议。”
凤九从刚刚东华出现就一直注视着他,虽则忧心却也知道到底大事重要,不好前去相扰。只是别人的关注可能在话中,她的关注却始终是人。她见东华虽一贯的云淡风轻,脸上八风不动,可额头上却冒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便是方才走近的几步也似较以往迟缓些许。疑心不起还则罢了,一旦起了疑她就看什么都可疑,她觉得他尽管目光仍坚定,眼眸中却不似往日有神采;衣服虽则洁净,梢上沾的污渍倒似血迹。
凤九顿时紧张地上前抓住东华的手,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头:“帝君,你可有受伤?”
众人也现了他的异样,折颜过来一边抓了他的腕子号脉一边忍不住诘问:“你又做了什么?”
“无妨,不过顺手净化了些浊息。”
东华的口气似随手摘了片树叶那么简单。
众人倒是气结,连宋道:“不是说先探察再作打算?帝君怎的这般不惜命!”
“一时势一时策,事异则备变。趁着缈落尚未出现,正好釜底抽薪,机不可失。”
东华垂目解释,却像是专门说给那个正心急火燎一脸心疼盯着自己的凤九听的。
夜华解围道:“帝君既已探察到妙义慧明境中情状,且净化了部分浊息,好歹有个转圜的余地,不如帝君且休养一阵,我等继续找那承接浊息之物,再作商量。”
墨渊接口:“要说承接浊息,我那昆仑虚说不得还能用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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