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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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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焉啞著嗓子開口:「倪諍,你知道我其實不喜歡擁抱嗎?」

他沒騙人。

「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學校組織去上海研學旅行,大家玩得都很高興。我忘了當時是什麼環節了,有個跟我關係很不錯的男生興奮地要給我一個擁抱。」藍焉自顧自說著,「我當時一下子就僵住了。回去的路上,我很嚴肅地告訴他,以後別再這樣,我是個不喜歡肢體接觸的人。」

「他很懵,雖然表示理解地點頭答應了,可暗地裡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吧。這點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也值得這麼上綱上線,擱在心裡不放,真是莫名其妙。」

「其實僵住的那一瞬我只是在想……」藍焉垂下眼,「沒人願意擁住垃圾的。」

人是不是就是這樣,越渴望的東西越是發了狠地推遠。他一度覺得這樣自作多情的「我不配」是純粹的矯情與做作,只是他也不太在乎。

可他,可他竟貪戀倪諍的擁抱。

這些年他的記憶變得很差。也不知道是軀體化越來越嚴重,還是吃的那些藥副作用太強。也或許是兩者都有。可十八歲和倪諍的每一秒,不敢忘也忘不掉。因此今天倪諍將他擁入懷裡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是想嘲笑自己——多少年了,努力貼緊那人身體的觸感竟然熟悉得恍若隔日。

這九年,在夢裡重演了多少遍呢。

藍焉仰起臉:「只有和你在一塊兒的時候,我不再想垃圾是不是值得被擁抱的事。我只是想要和你待在一起,是垃圾也沒關係,被你嫌棄也沒關係,我就是要死死貼上來,死纏爛打不放開。」

「倪諍……」他的眼淚不知怎麼就掉下來,「你不要再跑了,我不想再放開你了,你也別放開我,好不好……」

倪諍望著他。藍焉連嘴唇都在顫抖,這兩片唇並不談不上誘人,唇色很淡,甚至是發白,顯得氣色極差;又乾燥到起皮,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

可就是這樣兩片並不誘人的嘴唇,此刻竟讓他起了想要吻下去的衝動。

心裡某種隱秘的東西幾乎要撕開偽裝,洶湧地流出來。倪諍幾乎就要心一橫,想要不管不顧地吻住懷裡的人。

他想他是不是又做錯了。在九年後見到藍焉的第一秒,他明明就應該藏起一切思念,靜默地消失在那個人的視線里。有時候他希望自己變得更勇敢些,勇敢到可以什麼都不想,可以什麼結局都不在乎,只要當下抓住那一點熱意,往後都一起挨凍也未嘗不可。

可這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未來。

倪諍想起很多年前聽過的話,那時他從謝莉莉那裡得知藍焉又住進醫院,其實很想偷偷去看上一眼。少年人的考量總是沒有那麼周到的,曾經的決定誰也無法評判對錯,可他天真以為至少能留住一些念想。然而謝莉莉問,他如今的痛苦是不是因你而起?

愣住。半晌才執著搖頭,分明不全是。

謝莉莉笑,說如果愛與痛苦並存,痛苦是沒法因為愛就忽略不計的。想要摒除痛苦,不就得先拋掉愛。

藍焉呢,是這樣的人,不懂取捨,只奔著想要的義無反顧去。他假裝愛與痛能夠共存,你也要陪他假裝嗎?

倪諍在心裡拷問自己。他自己無非就是這樣了,靠著點想念也能得過且過下去。可他沒法不替藍焉考慮。藍焉說,想和自己在一塊。他當然讀得懂那份同等重量的思念,可權衡之下,誰能保證結局不被復刻,痛心不被重演。

他稱得起「救贖」這種存在嗎?他帶去的厄運和幸運究竟是哪個居多些?

倪諍幾乎有些痛恨起來。痛恨藍焉為什麼不忘了自己,那麼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做個被心愛的人唾棄的懦夫,往後十年、百年都是獨自贖罪的罪人,此刻也不必在這裡做些可笑的權衡。可藍焉——藍焉為什麼是那麼、那麼傻,他分明傷害了他,卻仍是掏出血淋淋的心,要交出唯一的鑰匙。

緘默中,藍焉焦慮地候著那人的回答,同時努力睜大雙眼,試圖逼回眼淚。他並不想用這些脆弱換取倪諍的哪怕一丁點歉疚。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愧疚,不是同情,不是原來你這麼愛我所以我也勉強愛你一下的憐惜。他怕那些。他只是想要倪諍的愛。

實在沒有,那也只能是沒關係。他愛他,是他自己的事。

可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會讓你為難。

「你……」他艱澀開口,卻被那人倏地打斷。

倪諍說:「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好嗎。」

藍焉看著他,眼睛裡有些無措的茫然。他並非料不到這答案,只是一廂情願地奢望著,他們能回到過去。

「好。」他許久才應聲,聲音乾乾巴巴像粗礪的殘風。「好。」

走出住院部時太陽已經懸得老高,毫不吝嗇地朝世界揮灑橙色光芒。藍焉安安靜靜地在副駕上坐好,而倪諍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系安全帶也不啟動車子,沉默著不知想些什麼。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始終望著窗外的藍焉忽然轉過頭來,「這麼多年,想過我嗎?」

愛真的會消失殆盡得如此之快嗎?藍焉想,哪怕還有一點,還有一點點,他認栽了。

失去倪諍的每一個日夜,屬於他們的回憶都仿佛繩索一般低垂在半空,緊緊勒住他的脖子。

是他自願的。他從沒有奢望過被窒息放手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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