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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温媪之怒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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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先给她碗里舀了一大勺汤羹,然后道:“可见你那些年虽然修行没有长进多少,但是话本子却没有少听。”

林九知道他这是嘲笑自己贪玩,她一边喝汤一边理直气壮地回道:“我那时候就是一只狐狸,能知道什么修行不修行的,再说听话本子也是学习你们人类的生活嘛。”

她皮肤光洁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小巧挺翘的鼻子一皱起来就显得愈可爱,奉载玉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灵力消耗太过导致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他过去极讨厌有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可现在竟会觉得看不够。林九见男子有些出神,连忙推推他的胳膊道:“所以变成器灵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奉载玉瞳光灼灼地直视向她道,唇中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共振”

。经过他的一番讲解,最后林九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其实真说起来也并不复杂,无非是将灵物的魂体与器物分成相同数量的等分,然后用星辰引将两边的每一部分都连接起来,两边分出来的份数越多,那么默契度也就越高,所以份数多到了一定程度,器物完全可以变成灵物的另一个本体。是以灵物的魂体既可以依赖自己原来的灵体,又可依赖后来的器物,自然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如果说灵物的魂体和本体是被天道所连接起来的,那么像这样的方式就是被人为后天连接起来的,本质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可是这道理虽然简单,但操作起来若想真的成功,那真是比登天还难。林九不禁问男子道:“你可见过这般做过的修士?”

对方果然摇头。遂她又道:“这便是了,过去我在昆仑都没听说过可以徒手使出星辰引的人,更别说像你所言的那样引灵入器,若是步重臣知道了,还不得评上一句‘痴人说梦’才甘心么?”

顿了一下,她又忍不住对道:“这么看来,步重臣的修为怕是远远不及你,倘若他知晓了,定要在棋艺上同你比个高低。”

奉载玉望向外面兀自感叹着,“他的修为同他的天赋比已经是不低了,他确也担得上‘勤勉’二字。”

一低头,却见小姑娘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这顿早饭因为出窈之事所以比平日延长了许多,等到他们一人一狐出了门,吴婆子也从集市上回来了。她同奉载玉在孙家的铺子前面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忙忙地继续往回走。她今日果然还是去晚了,到了集市之后最新鲜的菜蔬鱼肉都被人买走了,她也只能挑那次一等的,但温纭刚才在路上就同她说了食材新鲜的重要性,是以她也有口气在胸口提着。虽然现在已泄了五六分,但到底无法不在意,故而一路上都在想今日菜肴到底要如何做,只恨不得立马回到厨房里开工。吴婆子身上别的地方虽然不再如往昔般是富家太太的做派,但因为着家传的手艺,自己也不愿在吃食上面太糊弄,更不愿让别人说自己手上的功夫不行,总之十分要强。又过了大约两刻钟,温纭也回来了。她这一回来便是大阵仗,身后还跟着两个推车的伙计,吴老汉在门内都瞧见两辆小车装的满满的,走近一瞧,全是布匹,于是不禁在心里感叹“这自家人就是不一样”

。两个伙计都来来回回了三趟才尽数把推车腾空了,书斋里有熟客见了都问道:“秦斋主家里这是有喜事啊?那位又是何人呀?”

吴老汉只得笑呵呵地编道:“远房亲戚,做生意的,顺路来瞧瞧。”

“啧啧,这身量,这气度,一看就是秦斋主家里人,一模一样的。”

“可不是,可不是嘛。”

吴婆子听见院中的响动,也出门来看,见正厅的桌子上面摆的满满的,知道这是银钱都换好了,便放下心来。恰好温纭也看到了,于是走出正屋的大门对她道:“妹妹现在可有空?我想请你帮个忙。”

“姐姐客气,什么请不请的,什么事情说一声便是。”

吴婆子这话说的亲热,让温纭原本有些扭捏的心绪也放了下来,她走到吴婆子跟前,放低了音量对她道:“我还不会做衣服,想来穿针引线是不难的,但这裁剪……我却是不大会了。”

“这个啊,布庄里的裁缝都会,”

吴婆子听了有点纳闷,“你怎么没让他们把这些都裁好?”

却见温纭朝她盈盈一望,轻声细语道:“我想自己来裁。“吴婆子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从这一眼中看出些许水光,都是女人,她如何不懂,故而答应了下来。其实布料的裁剪并不难,所谓的难易之别就是看经验多少罢了。吴婆子惦记着做饭,所以也没有太多的空闲陪她做此事,便同吴老汉要了纸笔,将什么地方裁剪成什么样子简略的画了下来。至于复杂的样式,吴婆子应了她过后慢慢教,还道若是想绣什么纹样,也可以去绣坊找绣娘去弄。这便是吴婆子的聪明之处了,虽然她自己也会绣,但绣得不合对方心意难免生出龃龉,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生,她就完全没提自己这一折。温纭受过她的指点,客气地同她道了谢,就自己回到房中琢磨了。这做衣服最要的就是尺寸,而她脑海中的男子还停留在多年前的少年模样,当年的尺寸自是已经不合适了。但她自己去问,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找对方现在穿的衣服来量一量了。她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吴老汉那里得知奉载玉出门去了,正好现在楼中无人,是个不错的时机,于是她便拿着一起买来的尺子和画粉从柴房的小门进了院中。然而吴婆子眼见着她未敲门就径直打开门,却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当了自己没看见。不过院中也并非无人,吴鱼正在楼前晒书。原本他想叫出窈同他一起,但又想到她并不能随意出入照月楼的大门,所以也就自己一个人做了。他见温纭缓步走来,便上前问她用不用帮忙,温纭则微笑着让他自行去忙,自己进入了楼内。因为没有禁制在身,所以楼中的每一层每一处她都能随意走动,昨日不过走马观花,今天她一个人来到才是真切地看见了所有摆设。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这一样样一件件都简素无比,与宫中之物的风格完全不同;熟悉的是这一切都带有那个人身上的痕迹,倘若他是个普通人,应该也是在普通人中间过着如此的生活。只是她却忘了,若是普通人,如何能够一夕之间建好这四层的奇楼且遍植花木于院中?即便是雇人在几个月之间弄好了,之后的修缮与维护也绝非一两人即可的,院中又如何能够这般清净?待上了三层,看见空空荡荡的寝室,她又感叹公子实在过得太过清苦,诺大的一间屋子,也只放了一床一榻一桌一柜,若不是柱子上嵌着夜明珠,当真是一穷二白的样子。就在这时,温纭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遂连忙走到墙边朝下面看去,见是奉载玉已经进了院子,正在莲塘边同吴鱼说话,她忙走到角落,打开柜门。柜子里中间的一大块都是空着的,只有左右两边各挂着两身衣服,左边为两件颜色不同的文士袍衫,右边……却是两身女子衣裙。温纭看见这两身衣裙只觉得头顶被什么东西狠砸了一下,眼睛都有些花,然后她强忍着情绪的翻涌仔细辨认那两身衣裙。一件丁香色广袖流仙裙,一件粉色交领襦裙,粉色的那件下摆明显被人撕去了半幅,一看便是被人穿过的。温纭懵懵地将那身粉色的衣裙拿出柜子,只觉得一颗心犹如火烧,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刺耳的让人无法忍受,纷乱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向她唤道:“温纭!”

他的声音淡淡的,一如从前,然而她却从中听出了不悦。林而九在他怀里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脸朝内往男子胸腹中间拱了拱。理智瞬间回拢,女子的声音也变得愈冷静,温纭道:“我来为公子量衣,只是这里为何会有女子衣衫?”

然而奉载玉只是淡淡看向她,并不回答,于是她又道:“若是无用,我待会儿便一并扔了。”

“温纭。”

男子再次唤她。“公子。”

温纭望向他的表情逐渐冷凝。但男子却已不再开口。林九只得探出头来看看这二人。奉载玉吧,她不担心。但这个女人,她还真怕她执意把自己的衣服都扔了,搞得彼此之间都下不来台。然而这个女人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不争气,竟然抓起衣架准备直接向窗外丢出去。这哪儿成?便是男子忍了,她这个衣服主人也不能忍啊。因此一霎那间,林九就化作人形,并挡在了窗户前面。“那是我的衣服,你不能扔。”

只是她一张口,不知怎的这气势就弱了下来。老妇却只震惊地看向她。林九只得看向奉载玉,见男人只是勾着嘴角轻轻摇头,林九便以为他是不赞同自己这样做,不禁扁了扁唇。温纭却见男子虽然摇头,但眼底尽是宠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怪不得一只狐狸却能够同人一般上桌吃饭,原来答案在此。“我道是公子如何甘心偏于一隅,却没想到是为此。”

她松开手,粉色的衣衫掉在了地上。林九心道“这还真是好一口黑锅啊”

,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他的长辈,大概不说话才能显示出她的知礼。见公子和这狐狸精都不说话,温纭更加理直气壮地愤怒道:“公子如此耽于人世情爱,难道是不想飞升了吗?若早知是这般,大祭司就该派出所有流云从者来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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