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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多久,回來之前我給你打電話。」
她本想瞞著陳風,可辦護照是一道坎,她沒法再瞞下去,辦下來最少需要十五天,時間不算充裕,陳青紅著眼睛一步一步靠近輸液的病房,腳下的每一步都變得沉重,周圍的喧譁變成噪點,仿佛有人抽走了她周圍的空氣,眼前直冒黑煙,忽地腿上卸了力,暈倒在了病房前。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到自己十四五歲,剛學會紋身的時候,第一個拿陳風練手,給人紋得嗷嗷叫,最後紋出來一個像兔子一樣的老鼠,被笑話了一個月。
後來她會洗紋身了,陳風卻攥著不讓,一直留到現在。
「這是你的黑歷史,我得留著。」
陳青知道大抵不是如此,他哥怕疼,蹭破一點皮就亂咋呼,洗紋身的人大多面露痛色,陳風害怕罷了。
夢裡的她闖過不少禍,幼時比男孩子皮臉,她第一次知道打火機這個東西,燒別人家的對聯,在對聯上燒出三個窟窿當笑臉,被人家抓了包,最後還是陳風找了幾塊紅紙糊了上去,驕傲地和她炫耀:
「你哥什麼都會,碰見麻煩,叫一聲好哥哥,分分鐘都能解決。」
可如今呢?他叫一聲好哥哥,還能解決嗎。。。。。。
模糊的光暈將她從夢境中逐漸抽離,陳青眯了眯眼,梁和正站在病床邊給她量血壓。
「低血糖,沒事,掛點葡萄糖就好了。」
「你這幾天太忙了,睡會吧。」
意識回籠,陳青忽而想起今天是來陪陳風化療的,可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了,手裡的單子也不見,她心中慌亂,撐著胳膊要坐起身來。
「我哥呢。。。。。。」
還沒等她坐穩當,便被人一把按了回去,陳風手裡端著一碗熱水,點滴大概是已經掛完了,他坐在陳青的病床前,讓她好好躺著休息。
「哥。。。。。。」
陳風低頭不語,先前陳青取來的單子被他拿在手裡,黑紙白字寫得清楚,他卻是第一次認真瞧。
之前的單子,陳青取來了從不給他,都是直接塞進包里,嘴上說著沒事,說比上一次好多了,說腫瘤小了,讓他放寬心。
他笑自己是個傻帽,什麼都不知道,陳青說他要康復了,他還真信了,明明症狀在加重,卻還不以為意,理所應當的認為自己是那個一切順利的幸運兒。
本以為苦難要到頭了,沒想到才剛剛開始。
他拿著護照申請表,指尖卻控制不住地顫抖,梁和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他的時候,他站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一隻手舉著點滴。憤怒,不甘,恐懼,驚慌,複雜的情緒將他裹挾,他向下望去,紅了眼眶,又自責,又心疼,他恨陳青什麼都不說,又恨自己什麼都不在乎。
淚滴落到大理石地板上,他掩面哭了,沒有聲音,只是指縫間逐漸溢滿了咸澀的淚水。
偌大的醫院裡,天南地北的人用各種手段重獲生,他被孤立在外,成為那個治不好的外星人。
「哥,你知道了。。。。。。」
「嗯。」
陳風輕輕拍了拍陳青的腦袋,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陳青總會讓他滾遠點,或者移開他的豬爪子,這次卻不動了,「嗚」的一聲哭了,旁邊床上的大叔打開隔簾看了一眼,她就又把聲音憋了回去。
「哥,你去治好不好。。。。。。」
陳風面上笑著,卻噙著淚,他不敢治了,浪費這個錢受罪,萬一人財兩空,他撒手去了,陳青怎麼辦?
「咱還有多少錢,你還要嫁人呢,彩禮錢不要了。。。。。。」
「我不嫁人。。。。。。哥。。。。。。咱去吧。。。。。。」
她看著陳風,語氣近乎哀求,出現幻覺般,甚至覺得陳風點頭了,她什麼都可以不要,錢沒了再掙就是,唯獨這個哥哥,沒了就真的沒了。
「哥。。。。。。求你了。。。。。。」
陳青說著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張臉憋的通紅,陳風將她扶坐起來,伸手幫她順了順氣。
「治不好怎麼辦?」
「能治好。。。。。。咳咳。。。。。。一定能的。。。。。。」
「去吧,哥,去吧。。。。。。」
她像個撒潑的小孩拉著陳風的胳膊,沒轍了,心軟了,陳風只好答應下來,他也想活,他才二十四歲,就這麼死了,說出去丟死了人。
要是他有花不完的錢就好了,多少錢都行,再苦再難他都願意嘗試,換做以前,他肯定撂挑子不幹了,能活幾個月是幾個月,把攢的錢往陳青卡里一存,走了也灑脫,可如今不一樣,他在這世間掛念的人又多了一個,親人和愛人,都拴著他的念想。
他摸了摸手指上的素戒,閉上了眼,淚滴無聲滑落。
試試吧,那就再試試吧。。。。。。
蘇沂修在門前敲了許久都沒有人,明明說好今天晚上七點到家,陳風卻沒了消息。
「嘟------」
又是一陣等待音過後,電話終於被人接通。
「喂,陳風?你去哪裡了,打你電話七八個都沒有接。」
「我今天有點事。。。。。。回不去了。。。。。。」
陳風的聲音很不對勁,蘇沂修立刻警惕起來。
「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很快。。。。。。很快就回去了,我在路上了。。。。。。」
背景音里響起地鐵報站點的聲音,蘇沂修稍微放下了心,陳青扶著陳風下了地鐵,他們剛辦完護照回來,本來算著能在七點前到家,路上的時候吐了一次,直不起腰,坐椅子上歇了好一會兒,錯過了兩班地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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