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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剑 何子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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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庄主云清(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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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自长安城北振威镖局内传出一阵拳劲破空声和练武的吆喝声,镖局内练武场与大街仅有一墙之隔,故而街上的行人可对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练武的多是一些二十上下的青年,振威镖局跟其他镖局略有不同,总镖头白向天亦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三绝门的掌门,这些青年不但是振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亦是三绝门中弟子。督导他们是一名四旬中年人,这时远远奔来一人,施礼恭声道:“付镖头,总镖头请您到大厅去。”

这付镖头付无忌乃总镖头白向天的师弟,振威镖局的副总镖头,只见他点点头,挥手示意众人暂停,朗声道:“我有事稍离片刻,你们自行练功,不要偷懒!”

言罢,随来人行向镖局大厅。眼见付无忌消失在门口,一干早已累得汗水淋漓的青年哪会遵嘱,顿时喧哗起来,各觅干净地方,就地席坐,闲扯起来。自镖局大门直通客厅的那条青石路与练武场当中仅隔了几排白杨,稍尽目力,便可看到总镖头白向天及付无忌等一大群镖师阔步迈步大门。过了片刻,便簇拥着一人返回大厅,远远看去,隐约可见那是一名十分年轻的女子。这番情形显得有些滑稽,白向天容貌威武,却神情兴奋的伴在那年轻女子身畔,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大帮年纪不轻的镖师,那女子偶加询问,白向天便忙不迭的恭声作答。练武场中青年见了,不禁相互询问,其中一年轻弟子显得愤愤不平,哼道:“飞扬,那娘们是什么来头?竟让总镖头如此待她?架子倒不小!”

被唤作飞扬的是与他并肩而坐的青年,其实那青年本名杨飞,一干师兄弟平素总喜欢倒过来叫,叫得顺口了,再也改不过来。杨飞是付无忌的一个远房侄子,八年前父母双亡,便来投靠扯上一点亲戚关系的叔叔,自那时起便一直留在振威镖局。杨飞摇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会清楚,不如等会何师兄出来你去问他!”

何师兄就是刚才出来找付无忌的那人。问话的那青年是杨飞的表兄,也就是付无忌的独子付峻,两人年纪相近,又沾亲带故,自较平常师兄弟来得亲热,付峻眼珠一转,覆在杨飞耳边低声道:“不如去偷偷瞧瞧。”

他自小仗着父亲疼爱,一向胆大妄为,凡事也要拉上杨飞。杨飞稍稍犹豫道:“要是被逮住了,少不得又有一顿板子。”

跟着这表哥,他苦头已吃了不少。付无峻拍拍胸脯,保证道:“万事有我担着。”

也不待杨飞应允,趁着一干师兄弟不注意,拉他悄悄溜去。绕了一个大圈,到了大厅后面,这里有一排窗户,付杨二人从窗户跳了进去,里面是紧邻大厅的偏厅,透过窗格,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大厅内的情形。经过三绝门三代苦心经营,振威镖局已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大厅之内呈放摆设颇为考究,不但厅内桌椅皆是上好的檀木所制,连厅中四壁也附庸风雅的挂上所谓的名家字画。白向天坐在主位,而那年轻女子坐在白向天的下位,恰好与付杨二人相背,杨飞虽瞧不见她的样貌,可光看她着了一件翠黄长衫的背影,心中便琢定她是个仪态万千的大美人。只闻白向天客套了几句,开门见山道:“梅庄主远道而来,光临敝局,令敝局蓬勃生辉,却不知有何事要敝局效劳?”

他有此一问,实在是这女子身份尊贵,武功极高,着实想不出有何事要劳烦振威镖局。那梅庄主却未作答,只端起桌上的那由江西景德镇出产的茶具泡制的龙井细细品茗一口,半响方才放下,右手不经意间向后轻轻一挥,杨付二人只觉胸口一麻,全身已是动弹不得,想叫救命也是不能出声,好半天才想到自己已被她稀里糊涂的封了穴道。这时那梅庄主才开口道:“白总镖头客气了,前日在敝庄附近生一桩杀人命案,死者是被利剑所伤,七剑致命,剑剑命中心口要害。”

白向天动容道:“梅花山庄威名远播,谁敢在贵庄附近杀人?死者是否贵庄中人?”

梅庄主摇头道:“敝庄已查清死者来历,想必白总镖头听过‘千里寻踪’孙莫施,此人武功不高,却精通潜踪匿形之术,知晓各种江湖秘事,此次被杀想必是因泄密之故。”

白向天满脸疑惑道:“那此事与敝局有何干系?”

梅庄主在众人毫不觉察间封了付杨二人穴道,足见武功高明,杨飞动弹不得,心中正自气恼,可她娇脆清甜,宛若银铃的声音甫入耳,脑中便“嗡”

的一声,满腔的怒意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巴不得她多说得一刻,便可多听一刻她那如籁天音,此刻便是让他这般听上能一生一世,亦是无怨无悔。又听那梅庄主道:“孙莫施乃七剑穿心而死,我听说贵派三大绝学之一的追魂剑法中有一式七剑追魂,造成死状与其极为相似,故而前来向总镖天求教。”

白向天脸色大变,梅花山庄崛起江湖不过五十余载,赫赫威名已能与正道七大门派分庭抗礼,若是卷进这件杀人命案之中,别说数十年苦心经营的振威镖局,便是父亲传下的三绝门亦将面临灭顶之灾。梅庄主见白向天面现惊恐,连忙安抚道:“白总镖头不必担心,孙莫施死在敝庄附近,敝庄不得已才追查一下死因,别无他意。”

白向天脸色仍极为难看,一个门派若是在家门口有人被杀,无疑是对此派极大的挑恤,绝非如她所说随便查查,否则也不会劳烦鼎鼎大名的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的大驾亲临了,白向天心念急转,忙不迭解释道:“其实敝派的追魂剑法并非什么盖世绝学,在梅庄主眼中只怕不值一提,敝派精通此剑法只有老朽的师弟付无忌一人。便连老朽也只是粗通皮毛,而付师弟近一个月一直身在长安,跟老朽在一起,从未离开,老朽以性命作保,孙莫施绝非他所杀。”

梅云清秋波流转,缓缓看了振威镖局在座之人一眼,这才嫣然笑道:“白总镖头多虑了,孙莫施绝非三绝门中人所杀。”

众人只觉方才梅云清那眼神似要看清自己心腑,心中所思似无不被其所查,对着她的如花娇靥,心中却是不寒而栗,闻得此言,皆松了一口气,白向天道:“梅庄主洞彻天机,敝派冤曲便可不查自清了。”

他这马屁却拍得有点过份了,着实不象一派之主的样子,众人闻了,不由面面相觑。这时一名弟子手持一张大红贴子快步奔来厅内,向白向天等人施礼后,将贴子呈上,道:“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博公子拜见总镖头。”

白向天又是一惊,平时难得热闹的振威镖局今日竟连来两位贵客,只怕已入多事之秋。南宫世家势力雄踞江南,产业更是遍布全国,其富可敌国,连朝廷中人见了都礼待三分,南宫博身为南宫世家未来的主人,身份尊贵无比,若非要事,犯不着千里迢迢来拜见区区一个镖局的总镖头?白向天回过神来,对那弟子道:“快请。”

又觉不妥,改口道:“还是我亲自去迎。”

站了起来,对梅云清抱拳道:“梅庄主稍侯片刻,老朽先去迎接一位贵客。”

梅云清起身揖手道:“白总镖头请便,南宫公子可是一位难得一见的贵客。”

白向天快步行出,竟似生恐慢了一步,得罪南宫俊一般,其他人亦跟了去,片刻间厅中便只有付无忌及梅云清二人。梅云清向付无忌微微一笑,转身佯作观赏壁上字画,玉手轻拂,杨飞、付峻二人只觉身上一凉,穴道已然解开,只是气血未活,一时仍不能动弹,杨飞这时刚好看到她的容貌,不由得呆立当场。杨飞刚才听到她那如黄莺轻啼的声音,心中便已胡思乱想,一会猜她容貌如何端庄美丽,一会又想她若是丑陋不堪,自己见了,岂非大煞风景?可此刻惊鸿一瞥,却令他今世难忘,心中羞愧万分,自觉方才想法是对她的亵渎,那种美丽用尽天底下的语言文字都无法描绘其中万分之一,他的心跳骤然加,恨不能立马跳将过去,再仔细看见究竟。可恨那张俏脸一闪而过,便已不见,耳中只听那梅云清悦耳动听的声音:“付镖头,我在此也无事了,就此告辞。”

杨飞眼睛不由紧紧盯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付无忌说些什么客套话也没听清。好半天,厅中来了一些什么人,说过一些什么话,杨飞哪还放在心上,这段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梅云清的如花俏脸,芳芬倩影,直至付无忌的一声大喝:“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将他从幻境中惊醒。杨飞、付峻这才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只觉两腿酸麻,看看日头,原来二人已不知不觉靠着窗格站了一个多时辰,而此刻厅中已只剩付无忌一人。付无忌绷着老脸,大声喝叱道:“你们两个真有出息,躺在这偷听谈话,峻儿,你这个做表哥的怎么教表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付峻早已见惯这等场面,拉长语调,故作委屈道:“爹,孩儿知错了”

付无忌面色缓和许多,对杨飞道:“小飞以后不可跟峻儿学这些旁门左道,知道吗?”

杨飞唯唯应诺,他幼年丧父,付无忌便似他的严父。付无忌这才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用晚膳吧。”

二人没想付无忌如此善与,竟连挨骂都免了,心中大喜,向付无忌施了一礼,匆忙离去。※※※皓月悬空,清风徐徐。杨飞立于月下,望着天际的那轮圆月,不由叹了口气,中秋将至,别人都是一家团聚,而自己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躺在床上,入目便是梅云清的娇靥倩影,一时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只好出来散心,不知不觉,仅见一面的梅云清已成了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心中人,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哪里去寻?不过听说梅花山庄离长安不过百里之遥,找个时间便可前去寻她。杨飞思及此处,不觉苦笑,自己不过江湖中的无名小卒,即便在振威镖局也要排到倒数第儿,人家堂堂一个庄主,怎会记得自己,自己找上门去多半是吃闭门羹,这个愿望无异痴人说梦,他越想心中越是难过,不由大叫一声,对天仰道:“梅小姐,梅小姐,虽然你不认得我,可你知道我多么想念你,只要让我看你一眼,便是让我死也心甘情愿的。”

“你在跟谁说话啊?”

声音清脆动听,十分熟悉,杨飞顿觉好象刚在哪听过,他蓦地想起,匆忙转身,循声望去,原来说话之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梅云清,杨飞想起自己那番表白竟被听去,顿时脸上通红,心头狂喜下,失声道:“梅庄主。”

梅云清已换上一身素衣,却更加衬托出那极为优美的娇躯,只见她立于一株古柳之上,夜风吹过,衣袂飘飘,宛若九天仙女偷下凡尘。梅云清见杨飞眼生,脸露诧色道:“你认识我吗,怎么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杨飞瞧得痴了,只怕那颗心早不在自己身上,竟忘了回答。梅云清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自是早已见惯男人此种目光,不过她乃一派之主,身份尊贵,别人纵有此意,却不敢大胆如厮,紧盯她的脸蛋而不回答,她心生愠怒,稍稍大声道:“喂!”

杨飞魂魄归位,连忙答道:“白日便是在下站在窗外偷看小姐的。”

说罢,脸上更红,毕竟偷窥别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梅云清这才明白杨飞那灼人目光为何这般熟悉:“原来是你这双贼眼。”

杨飞脸上烫,虽在月光下看得不大真切,却不禁垂下头,嗫嚅道:“对,对不起,要是小姐认为在下冒犯了小姐的话,我,在下甘受责罚。”

他平日少与年轻女子相处,对着心上人,一向灵活的舌头竟也不大灵光了。梅云清一声轻笑,她本是为白天那桩命案夜探振威镖局,希望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谁知碰到杨飞仰对月长叹,她虽贵为一庄之主,芳龄却也只有二十二,见杨飞自言自语,一时童性大,忘了自己不宜露面,驻足闲聊几句,此刻现杨飞着实有趣,不觉顺着他的口气道:“你希望本小姐怎么责罚你呢?”

杨飞见她这一笑娇媚横生,连脚下的柳树也似变得鲜艳美丽起来,心道:“要是罚我一辈子跟着你,那就再妙不过了。”

这句唐突佳人的话当然不敢道出,深深吸了口气,口不由心道:“姑娘便是一刀杀了在下,在下也绝无半句怨言。”

梅云清见他称呼自己一会儿庄主,接着又是小姐,最后变成姑娘,语气愈加亲近,再说下去只怕连云清都喊出来了,可他最后一句说得太也严重,偷窥别人虽然不对,却也犯不着杀身之罪吧,芳心顿起捉弄之意,面露微笑道:“你可不要后悔哟。”

剑光一闪,杨飞尚未看清,只觉胸口一凉,梅云清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古朴拙雅的宝剑,阴森森的剑尖正指着自己心口要害,梅云清玉手若是向前再进三分,自己便是本领通天,被捅上一个窟窿,包证小命不保,咯屁着凉了。杨飞可想不到梅云清说杀就杀,他素来胆小,心中虽怕得要命,但在心上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流露出来,横起心来,挺起胸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神情激昂的大声道:“梅姑娘,你可得记得在下的名字,我叫杨飞,动手吧。”

“谁要杀你?”

梅云清未想杨飞当真畏不惧死,还道他看出自己的心意,还剑入鞘道:“我只不过试试你是否当真肯将小命交给我,既然是真的,这次暂且记下,下次再取,记住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不许送给了别人。”

说着亦不觉微笑起来。“是,是。”

杨飞连连应诺,低着头道:“姑娘有何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梅云清许久不答,这才吞吞吐吐道出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请问姑娘芳名?”

可又过了半响,梅云清仍是不答,抬头看时已是人影杳无,刚才一切似是一声春梦,杨飞又看看自己胸口衣襟的那被梅云清宝剑刺破的小洞,方才确定刚刚并非作梦。“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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