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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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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曾去过西湖,在没有任何一个游客的一个清晨,那时候的晨雾还不曾散去,断桥真的在那片大雾中断成两截,雷峰塔下扫地的僧人还未起。冬日刚走,春天的花还未开,至于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有情人,有没有终成圈属的爱情————她不知道。

母亲带着她,一字一句地跟她讲述着这个匪夷所思的白蛇传说。

但故事不是听过就可以,要学着那些韵律和念白,把这个故事,用最难的唱腔表现出来,就成了儿时最痛苦的事情。

从那以后,早起晨练,她没有偷过一次懒,看到别的孩子在外面撒野奔跑,捕捉自由的风的时候,她会偷偷地坐上游船,绕到西湖南岸的夕照山,虔诚的像个信徒,对着雷锋塔朝拜,保佑里面近乎半仙的白娘娘,保佑她可以早点长大,早点可以到母亲口中说的槐京城里去,早点成角,如果一切成真,她可以不要所有的童年时光,不要那夏日荷尖上的蜻蜓,不要那井水里的西瓜,不要其他孩子的热情和友谊。

此时此刻,兰烛却坐在回廊的月光下,手上还提着一壶冰凉的桂花酿。店主是个江南人,说自己的手艺,是正宗的古越桂花酿,她信以为真的,尝了一口后,却苦涩的摇摇头。

如今看来,当年的每次虔诚,都是滑稽的。一个为了爱情要放弃成仙的妖精,自身难保地被压在雷锋塔下,又怎么能管得了她的事呢。

她坐在假山后面的凉亭回廊,从参天的古树丛中捕捉到从东面的戏台阁楼里传出来的悠扬琴声,那是白蛇的伴奏,她听了无数遍,默记于心的每一个片段。

身体的本能反应先于自己的大脑,她随手捡了一根竹竿子,依旧坐在地上,单手转着那竹竿,转出一手漂亮的月光弧。

那月光弧是冷冷的玉光白色,比浮京阁里任何的珠光宝气还要美,她笑了笑,起身想要舞的更高,奈何今晚的桂花酿比她从前喝的度数高太多,只是几步,她便撑不住了,依旧撑着柱子沿,坐在那回廊上。忽然又看到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肘,想起今天自己的枪被海唐打落,她不服气,又立刻站了起来,挑着枪花伏低着身子,一圈又一圈地练着。

练到月光被乌云遮住了眼,酒味从东边戏台弥漫出来融入雨夜里,汇聚成一大片氤氲的水汽,驱赶走槐京城城北的厚重,恍惚之间像是造就了另一个江南,兰烛才停了下来。

她回头,在大雾之中看到了那只黑狗。

它匍匐在另一个人脚下,安静的差点要与夜色融在一起,唯有那如墨的眸子,比夜色更暗几分,却映照着东边的灯火。

身边的人站在回廊下,同样匿在大雾里。他如同那只黑狗一样安静,孤寂。

在雾色还未起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失意,也看到了她的独酌,更看到了她再次拿起竹竿当枪的时候,她身上清冷的月光。那种月光,与孤寂、薄凉这样的词语无关,她能自己享受孤独,品赏孤独。

换句话说,她不怕孤独,孤独也不敢冒犯她。

等到大雾起来,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孤独感又席卷而来的时候,他难以克制地走的更近了一些。

感觉到她在看他,江昱成缓缓开了口,许是过酒的喉口干涩,他的声音带点酣眠刚醒的感觉,低沉的散在雾里。

他混着酒味的声音亲昵又缱绻,像是对情人低语,他说∶

“阿烛,过来。”

第20章

兰烛站在原地,未敢上前一步。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了太多酒,听觉变得迟钝。

江昱成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叫她"

阿烛,"

唤她过去。

他醉了,带点暖昧不清的邀请。

兰烛没敢上前,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江昱成从酒局出来。

浮京阁太大,他总觉得太冷清,什么时候戏台上热闹起来了,浮京阁也就热闹起来了。

今天这么多人,应当是最热闹了。

那些热闹,一定能驱赶走古树间的死气沉沉,驱赶走陈旧大院里的腐朽味道。金砖里的每一条缝隙,一定能记住今晚的人声鼎沸,然后在每一个孤寂的夜色里,把这些喧嚣释放出来,耳边就会变的嘈杂又热闹,一定能换他一夜好眠。

可他偏偏听不进去那戏,也懒得搭理来攀附的关系,他只是看戏似的看着面前的五光十色,而后慵懒地抽身出来,抽了根烟。

只有那只黑狗一直跟着他,不声不语,跟他的影子一样安静。

他曾经也跟自己说过,那西边阁楼上的姑娘是只野性难驯的猫,他犯不着为了一只来他墙角乞讨生活的孱弱小猫而生气,气她吃了自己的东西却还想保持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他觉得这流浪的小野猫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也太有些不把施舍的人放在眼里。

所以他选择站在远处,抖了抖手上的烟火,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他言尽于此,当然希望她好自为之。

可偏偏看到她在那雾气月光下的时候,他又控制不住地偏偏要往前走去,这爱管闲事的样子,真不是他自己熟悉的风格。

许是酒意作祟,他唤了她的名字,像是认识许久的人一样,叫她阿烛。

兰烛这边,却是未敢再进一步。

她手里的竹竿无处安放,她前后藏了一遍,最后还是捏着钝处把尖锐刺进泥土里。

手里没了东西后,反而比之前想象地更无措,兰烛能做的,只能是抬起眼睛看他。

她慌乱的样子倒是引起了对面的哂笑。

他重新点起手里的火,没上前,只站在她两米远的对面,慢条斯理地说∶“曹荣光老师退休后回了槐京城,过几天是她寿席,你要不要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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