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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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姨娘思想一阵,眼往下转,“就怕她跟前那赵妈盯着。你是晓得的,那个赵妈精明得很,人也刻薄。”
“不妨事,我想个法子也绊住她就是了。”
月贞一面宽慰她,一面灵活地将眼珠子往窗上一转,又是一场大雪。
雪花似天跌碎下来,漏了的天不抗风,于是北风凛凛,天气骤寒。
大慈悲寺修建佛塔的石料砖瓦要在正月里运完,开春就好动工,因此这会就得着手运送。叵奈年关将至,许多拉车吃力的都歇了,下剩都是街上零散的人,一时竟寻不到个合适的队伍。
那寥大人急得唇角燎泡,生怕耽搁了,往大慈悲寺内去与了疾玉芳两个主持商议。玉芳不过是应个景,因为亏空的嫌疑插不上话,凡事都凭了疾拿主意。
了疾捻停了持珠,坐在榻上道:“李家的茶叶号里走货运货,常使着一班跑腿的人押货去往各省。我记得这一阵有一批正要回钱塘来。趁着还没遣散他们归家,我可以去请他们将料子运到寺里来。自家的班子,或者还可以省下些运送银子,只要给足力夫们银钱就是了。”
寥大人喜出望外,在禅房内直打转,“好好好省不省银子的不提,这笔钱本来就是算在账上的,寻着人将料子押上来是正经。鹤二爷,这件事全都托付给您了,烦您这两日就往山下跑一趟,千万与大太太霖二爷议定此事。”
了疾心内暗自踟蹰,原本为避月贞,是打算除夕那日才归家的。架不住寥大人一再在耳边催逼,“我的二爷,哪里还等得到除夕?此时不动,正月里哪里能都运完,二月还要等着开工呢!”
那声调渐渐变了味道,像是别的什么人在他心里催逼,冷静倨傲,仿佛势在必得。听起来耳熟,是另一个他,藏在欲断难断的尘寰里。
自打月贞归家,像是埋了个魔障在他心里,他同它抗争,辩理。夜里睡在枕上,似乎听见那张榻上仍有潮。热的呼吸,在漆黑的虚空里,丝丝缕缕地缠上来,他争不过它,经不住去回想。是它胜了。
但当早上金钟一敲,又是他赢了。
他自悔修行不够,索性闭关半月。却在那间悄无声息的禅房,它叫嚣得更狂妄。那时他心里也并没责怪月贞的意思,觉得不过是她的一点任性。
然而此番经不住寥大人催促,他又要换到对它更具天时地利的战场上去了。他还能赢么?他有些没底,因此这一路上,仿如虔诚朝圣,任凭路上雪积三寸,他也不先往家送信,一路足行而去。每走一步,就暗暗坚定佛心。
走到尘寰中来,正热闹得紧,白戏杂耍,声震云霄,一堆堆的人潮喧闹,朱门鄙户前头,有的是幼童点炮仗,“砰”
地一声,满是灰飞与纸屑,无可挽回地在坠落。
他忽然有些怪月贞。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怪她乱他修行,或许是因为离她越走越近的缘故。他头一回感到胆怯,于是打定主意要对她敬而远之。
作者有话说:
了疾:你是个祸害,是个魔障。
月贞:那你还喜不喜欢我?
了疾:……喜欢。
月贞:嘻嘻。
李鹤年与蒋文兴,一个在爱里生慾,一个在慾里生爱。
第43章梦中身(三)
归家午晌,雪已烬,春楼断肠白。
霜太太听见了疾回家来高兴得要不得,忙迎出屋,见他肩头覆雪,底下袍子湿了一大截,心疼得紧,忙一壁吩咐将熏笼烧得旺旺的,一壁提着帕子便替他拍。
“我的儿,你回来怎么不叫人传个话?我好派人套了车去接你呀。往日就罢了,如今这样大的雪,哪里经得住?你瞧,袍子都湿透了!你寺里那班小和尚怎么不晓得往家来通传?”
了疾攒眉瞟她,“母亲,他们是寺内的僧侣,不是李家的下人。”
“好好好,真是怄得死个人!”
说话间踅入正屋,霜太太忙叫他换了件袍子,将熏笼堆在榻前使他烤火。了疾在那金丝编的熏笼上头蜷了蜷手道:“我此番提早归家,是有桩事情要托付姨妈,不知那头近来忙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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