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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先斜著眼睛細細地注視著他,說:「這樣哦。」
他是知道林北生醉酒是什麼樣子的,他雖然表面和沒事人一樣,但是話會變多,比以往零散一些。
但要是喝得醉了頭了,便會一言不發,視線卻變得很篤定,像要給人盯出洞一般,很固執地望著人瞧。
重逢後的第一晚也是的,林北生站在戚環以前的那顆楓楊樹下,掌心和呼吸都是滾燙的,眸里亮得像融化的雪,專注得厲害,視線遠遠地與他相接。
周青先肚子裡有些癢,他總不肯放過這樣的林北生,於是眼神閃爍數次,故意使壞,心想著髮夾可能要不回來了,但是總得要一點好聽的答覆揣心窩子裡。
「那你是為什麼來的呢。」所以他把話題又拋了回去,踢著腳邊的碎葉,拖拖沓沓地問,「如果是不是可憐我的話,是出於什麼理由來找我的呢。」
林北生蹲著一呆,聽到問題後恍惚地抬頭,掀起眼皮看向周青先。
這個角度看周青先,會覺得他的身形比平時高大不少,冬天應該很冷吧,他的鼻子凍得有些紅了,眼裡卻晶亮的,感覺在盤算著什麼壞東西,看起來很狡猾、但也很迷人。
「你是不是胖了點啊。」林北生眯著眼睛看他,忽地感嘆,完了又輕笑一聲,「剛不是都回答你了嗎,擔心沒人惦記你你難過,我跑過來看看。」
「怎麼啊,你不滿意嗎?」林北生站起來,直接把周青先那層窗戶紙捅破了,惡狠狠地問他,「還是說你想聽到更好的回答。」
他大跨步來到周青先面前,鼻尖就要抵住鼻尖,帶著濃厚的酒氣問:「你說啊,是想聽我說我放心不下你,想聽我說怕你一個人難過,還是想聽我想法設法說點好聽的來哄你。」
今夜皓月千里,清輝滿地,瑣碎的光落在周青先眼睛裡,他好像也跟著鮮活起來,眼裡亮堂堂的,裝滿了滾燙的林北生。
只可惜他還抿抿唇,還在醞釀著等待糖漿一樣粘稠的情緒從心口滾落,林北生的雙手便忽然貼了過來。
他不太溫柔地捧著周青先的臉,往中間擠,自己中氣十足地喊:「說!」
周青先的睫毛被駭得扇動數次,心口被震得發麻,一時語塞。
林北生自己沒等多久便笑起來,視線挪向後方虛空,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我感覺我好像喝得有點多。」
周青先:……
他這樣也不敢惦記這一茬了,本來自己做主導拉扯著逗一逗林北生還挺開心的,但林北生直來直往地把心思翻到檯面上,周青先便承受不,生怕對方三兩下就把自己給拿捏住了。
這個壞蛋只敢自己控制局面,不敢讓林北生奪走主動權。
於是周青先便不敢作妖了,又裝出一副很乖的樣子,順著林北生問:「冬至日大家也聚在一起喝酒嗎?」
「什麼日子都能聚在一起喝酒,大家找個名號而已,冬至日還吃點羊肉,我們不愛吃餃子。」林北生果真暫時把那一茬給忘了,望著他眼神發直,愣愣答,「你呢,沒有過冬至的習慣嗎?」
何止是冬至日,周青先連過年、過生日的習慣都沒有,這在他眼裡、周淮眼裡,就是三百六十五天裡面同樣平常重複的一天,應該照常吃飯照常睡覺,人類自以為是地加以情感並慶祝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笑了下,搖頭:「早上阿姨問我要不要吃餃子,我都沒反應過來。」
「那你喝喝湯吧,也算過了,喝得渾身暖暖的好抗冬。」林北生鬆開他,「我得回去了。」
周青先眼皮一跳,自己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小步,伸手去拉住了林北生的衣袖:「你……要不在我這邊坐一會兒再走?」
林北生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不了,我跟他們說我出來買酒的,鬧太久回去了要被人說。」
周青先說哦,還是不肯放棄,又主動邀約:「那我開車送你唄,回去還有一段路呢。」
林北生忽然就安靜了。
c市的常綠樹高大且茂密,別風吹得發出細細的聲音,林北生的太陽穴一鼓一脹地跳動,感覺自己似乎喝醉了,又似乎很清醒。
但是靈魂卻好像飄離了軀體,從周青先清清冷冷的房子裡飄到了亮著暖燈的地方,鄭琪在、林忍冬在、耿旭在、戚環也在,朋友家人圍成一張小方桌,林北生坐在最容易出入的一角,笑著喝著談天說地。
大家其樂融融地擠成一個圈,肩膀挨著肩膀,膝蓋抵著膝蓋,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周青先的位置。
林北生突然問周青先:「你記不記得以前有一次晚上,我們在戚環那兒吃燒烤,你也來了。」
周青先的食指抽動兩下,瞳孔一瞬間縮緊,心臟像鼓點一樣很重地敲打兩下,隨即是密密麻麻的、像小鳥一樣很吵的聲音吵起來。
他不知道林北生忽然提這個做什麼,只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襲來,讓他一時間應接不暇,連要作何回答也分辨不清楚,於是只抿抿唇問林北生:「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這個事情。」林北生笑了,隨便地揮一揮手,「別送我了,那邊人很多。」
周青先不知道他人很多與不能送他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是既然林北生拒絕的意圖都寫在了明面上,他也不會繼續腆著臉邀請,於是便轉移了話題:「好的,那你明天會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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