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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雲呼吸一滯。她還記得阿汾是黛玉在晉宮時的名諱。
蓮花池沒被填埋前,她亦有過疑問,太姜已移居永巷多時,宮中后妃和她也早已不是敵對關係,何以宮中依舊隔三差五會傳出女御「失足落水」的消息?
今日才知,原來蓮花池亦是「傳承」。
那日在蓮花池,並非她救了黛玉,而是對方在下手之時,被她一不小心踹了一腳,從而救了自己。
「夫人可還記得,那時在桃林小院,夫人想要留下她,大王一口便否決了夫人的提議?」召子季瞄她一眼,沉聲道,「若非夫人開口,那日本該是她的死期。」
姒雲瞠目結舌,許久沒能發出聲音。
「子季逾矩,」召子季心一橫,又道,「大王不曾明說,但屬下幾人皆看得清楚,大王對夫人不同於旁人。他不願夫人知曉宮裡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污穢與腌臢,亦不想惹夫人不快,想著離了晉宮,離了晉夫人,區區宮婢也整不出什麼么蛾子,如此才應下夫人的請求,只囑咐我幾人暗中注意。」
窗外黃葉紛落,似誰的心緒翻湧如浪潮。
姒雲若有所悟:「彼時在吟風閣,你很快發現我所在,是因為?」
召子季輕一頷:「屬下原本在別處巡夜,正好瞟見她躡手躡腳出了門,心下起疑,不成想竟一路跟來了西宮。」
「你是說,」姒雲眸光一顫:「那火是?」
召子季斂下眸光,黯然不語。
「那日在西院,你說誤會?」姒雲雙唇輕抿,臉色煞白。
召子季搖搖頭,輕道:「晉夫人大勢已去,太姜又無心宮斗,她沒了倚仗,便想另尋出路。那日見大王孤身前來,她,」他抬眸偷覷姒雲,十指交錯又分開,支吾道,「她在那酒里下了藥,想哄大王喝下。彼時夫人就在房中,她卻敢在大王和夫人眼皮子底下行此等腌臢事,大王實在恨極,而後才會……」
召子季臉上泛出不自然的紅,抓耳撓腮許久,咕噥道:「大王讓她當著自己的面,吃完了一整壺青梅酒,所以出門時才會是那樣一副情態,卻正巧被夫人看了個正著。」
若事實如此,那之後周王反覆無常的態度又是為何?
姒雲眼裡浮出迷茫:「為何不解釋?」
「屬下愚笨,私以為,」召子季看向姒雲,一臉認真道,「夫人可還記得先前對大王說過的話?」
姒雲抬眸,聽少年一字一句複述出她昔日搪塞周王之言。
「此間難得自在,身份貴重如大王,亦有諸多左右為難,情非得已。」
第5o章雪泥鴻跡
聽聞南麓圍場在京畿以南百里,途經莫莊兩田,姒雲與周王商議,先折道莫莊,晚他兩日抵達南麓。
出發那日艷陽高照,風吹黍浪如席。
壟上黍谷成垛,車子再不能近前。
姒洛正左右為難,姒雲掀簾張望片刻,忽地斂起衣袂,提步躍下輦車,一邊還不讓關照同行之人:「齊伯齊叔,你們慢慢來,我和阿洛先去。」
「夫人!」姒洛被唬一跳,連忙跟著躍下輦車,「等等阿洛!小心腳下!」
「夫人,再過半月便是秋苗時,此間的田怎麼還沒收?」
長風習習,黍田推浪。行出不多時,姒洛便在滿目金黃里看出了地與地的不同。
左右田莊維莠驕驕,而道路盡頭的莫莊兩田已黍穗成垛,只等著下秋苗。姒洛兩眼下彎,三兩步跟上姒雲道:「他們倒是自覺,不枉費夫人一片苦心。」
姒雲舉目四望,臨近田產雖良莠不齊,莫莊兩田穗粒飽滿,黍垛堆得又高又大。
滿目金黃映入眼帘,姒雲眼裡浮出久違的笑意。
如她先前所料,允諾把多過私田最高值的黍谷賞給各家後,田上庶人有了奔頭,不僅上田積極,收割度更是一騎絕塵。
一刻鐘後,兩人抵達莫莊。
遠遠瞧見廊下人頭攢動,兩人被唬一跳。
「秋日天寒,大夥怎麼都上田莊來了?」
直至被簇擁著坐定在廊下,姒雲才聽清眾人爭先恐後的七嘴八舌。
原是兩位主事一早知會她今兒個會來,各家各戶不約而同起了個大早,或殺雞宰羊,或裝米裝面,她抵達時,廊下已被各家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包裹堆成一座小山,見兩人近前,又忙不迭地往姒洛懷裡塞,眾口一詞:「小小心意,夫人莫要嫌棄」。
更有甚者如老禾,和媳婦商量過後,一早把家裡唯一下蛋的老母雞給宰了,倒提著老母雞,憨頭憨腦湊上前:「上回在路邊瞧見夫人,氣色似乎不大好。夫人拿回去補補身子,切莫嫌棄……」
姒雲一時只覺哭笑不得。
黍香拂面,關切聲聲,姒雲倏忽驚覺召子季那句「出宮散散心」實在有理。走過田埂與鄉野,再見一張張鮮活又親切的面孔,姒雲如獲生,一時竟生出恍惚,半月前的自己如何會囿於縹緲的兒女之情。
「阿洛?」
「夫人!」姒洛已被大包小包淹沒,好不容易探出半個頭,艱難道,「夫人,這些米麵該如何處置?」
「誰帶來的便讓誰帶回去。」姒雲擺擺手,笑道,「讓齊伯齊叔近前來,今歲豐收,本該與大夥一同慶賀一番才是。」
「諾!」姒洛放下大包小包,大步往車隊方向走去。
「小的給夫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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