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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刚出口,她瞧着少年脸色更黑了两分,顿时便后悔起来。
“先去养伤,鹊影,等着早膳过了,叫庄嫂子来这儿一趟。”
其实楚山浔昨儿也是故意不说清,要试院里的丫头,这会儿对着福桃儿的病气弥漫的胖脸,厌恶不喜中也夹杂了些殃及无辜的怜悯。他想要说两句安抚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作罢,背了紫衫木弯弓便朝马场去了。
到了二院仍是朝里头的床塌趴了,福桃儿见她忙来忙去的,免不得就要站起身去帮忙。
“姐姐莫为我忙累了,快自吃了早膳去掌事大娘处吧。”
盘算着离开后的安身之地,福桃儿脸上喜忧参半。
“原来你是真的对主子无意。”
鹊影落寞地笑了笑,“其实你别看他傲气骄纵,那心肠在哥儿里头却是软得很……”
都以为这回楚山浔是要发落了福桃儿,鹊影去过掌事房,又忙忙地去库房里抓了剂寻常消炎化瘀的药材,她怕福桃儿今儿就要被赶出去,想着那伤处怕热天溃烂,能多吃副药再离开也是好的。
可是这次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早膳还没过,掌事庄卉就故作闲散串门似地来了漠远斋。楚山浔向来去马场也要辰末才归,庄大嫂子摆着张慈蔼的佛爷脸,见了外院的三等小丫鬟们也都是好声好气的。她一路穿过三进院子,对着画沉、碧树寒暄了几句,最后拉着纤云热络地聊了起来。
直等到巳时二刻,楚山浔才满头大汗地从马场那儿回来。他放了弯弓,掀了围汗的布条勒子,也不及去洗浴,大剌剌地就坐当着纤云的面朝庄大嫂子说道:“我这院里有几个丫头目无主上,想请庄嫂子勾改了她们的名录。”
庄卉听完心里有数地便去了,纤云指挥小丫鬟们放了洗浴的温水,期间碧树还抹着眼泪说要来见,楚山浔也只是轻嗤一声,没有理会。还没等着他从池水里爬起来,外头已经吵嚷起来了。
十余个婆子围在二院里,庄大嫂子板着脸再无笑意,她朗声对面前的碧树和雪歌说道:“主子叫惩下,你等竟然私用重刑,险些伤了姊妹的身子。如此直是蛇蝎心肠,目无主上,如何还能不管。雪歌你是执刑人,等会儿去领了半年月钱,便回娘老子身边去吧。”
说到这儿,一向凌弱欺瞒的雪歌已是哭声大作,一个老婆子上前反剪了双臂,见她犹自挣扎,便狠狠地扇了个巴掌,同另一个婆子将人押了出去。
一旁的碧树明白过来,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庄大嫂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碧树嫉恨挑事,念在进府多年,现罚作三等丫鬟,现下就收拾了包袱去吧。”
“爷!您别这样对我……”
碧树听完当下就也哭喊出声,她脑子里回荡着‘三等丫鬟’那几个字,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自5岁入府叫继房嫡夫人看中,碧树凭借容色灵秀出挑,手脚也勤勉,9岁上便破例升了二等丫鬟,从此再不必作下等粗活。说是管着主子屋里,楚山浔一个男孩,几乎便没有多少零碎的活计。
趁两个婆子疏忽之际,碧树哭着就朝内院跑去。她也是素来受宠的糊涂了,一头便撞开主屋的门。纤云在外间整理用具,被她朝旁重重掀开。
楚山浔正呼啦一声从水中起身,听得声响,赶忙扯了衣架上的衫子,只来的及凌乱地围上,就见碧树扑通一声跪在浴桶边上,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少年衣不蔽体,怎么也想不到这奴敢这般就擅闯了自己的寝阁,一时尴尬得呆愣住。
看在碧树眼里,却以为是见面三分情,主子总是不忍。她自恃貌美无端,愈发哭得娇柔可怜,竟拿手去攀扯在他腰上。
第10章。养伤
这一下却是触了楚山浔的逆鳞,他单手掩住薄衫,一手重重地拍了她一掌。碧树朝后翻去,重重跌在了地上。
“外头的是死了吗?还不进来把这疯妇拉走。”
少年暴怒地朝外呵斥着。
纤云赶紧带了两个婆子,不由分说进了屋按住她,这些人手下动作极快,也不敢多看,当下就拉着还在哭喊的碧树朝外院去了。
穿戴齐整后,他一口恶气犹堵着,有心想直接发落了出去,却也想着到底是多年的老人了,便吩咐纤云道:“告诉庄大嫂子,将碧树带回去好生管教三月,罚没半年月例。”
见识了主子的无情后,碧树也不再多做挣扎。她被两个婆子粗手粗脚地拖行过整个院落,又悔又怕身上也痛,只得低声哀哀地哭着。过二院的时候,恰好被鹊影见着了,这阵仗着实让人吃惊。
往常这么娇俏跳脱的二等丫鬟,如今就如具尸首般被人这样粗暴地拖将出去。可见便是地位再高,丫头始终只是丫头,一旦犯了触怒主子的大忌,如此下场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鹊影进去将庄大嫂子的来意都说与福桃儿知了,哪知她脸上却不见有甚喜色,反倒是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的模样。正要去劝,厨房的卞妈妈来访。
昨儿老太太来过后,卞妈妈只是回了趟自己家,今早赶回来要交班做午膳的,却就撞着了这么件大事。
卞妈妈老道,不过三两句就看透了福桃儿心底的忧虑。本只是来瞧瞧伤势,见了她被伤成这样,也是颇为心疼她的境遇。
这是个难得的机敏懂事的好孩子,卞妈妈听她说想要出府,叹了口气便劝解道:
“这世间女子啊,除了门楣第一便是相貌第二。莫怪妈妈说句大实话,浔五爷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人物,他同一般的纨绔浮浪不同。”
福桃儿摸了摸腕子,苦笑道:“公子似极是厌恶貌丑之人。他家世、品貌、才华样样皆是人中龙凤,我这样的若真做了通房,怕不知有多少姊妹要视我为眼中钉呢。碧树姐姐的事,我是怕了。”
“这是你年轻见识浅了,妈妈与你说,这人心啊,最是异变难测。你莫以为贫苦人家的男子便一定能真心待你。公子便真的现下厌弃你,他的品行为人妈妈我还是清楚的,比起那些普通男子来,决计是良配。”
这一下也算说中了福桃儿心事,其实便是现下能离开楚府,她到底还是要寻个差使,难不成就有那天上掉下来的好郎君同她过活的?前路茫茫,可不知还有多少磨难无定候着呢。
见她低头沉吟,卞妈妈又是长叹一口,伸手将她散乱的发扶正,又补充道:“公子还小,等过两年长成了。你也莫管老太太许不许,有机会速速替他生个娃娃,依他的性子,绝不会再冷待你的。你只要本分知趣,将来正头主母来了,仗着老人的身份,也不会叫人压得太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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