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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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轻声:“这是郡主在平安城中的最后一夜。”
腊月十六夜是成玉留在平安城的最后一夜。
是夜月如冰轮,圆圆的一盏,半悬于天。
因次日成玉便要离京,花非雾着实不舍,故而冒着寒冻,漏夜前来十花楼,想再见她一面。
小花找到成玉,是在十花楼第十层的楼顶上。成玉裹在一领毛披风里,盘腿坐在屋脊上,拎着个酒壶正在那儿喝酒,脚边放了只小巧的炭炉,应是被打发走的梨响不放心留在那里的。
雪虽停了有几日了,然陈雪积得厚,只化了皮毛,这外头仍是天寒地冻,一只小炭炉其实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小花担心成玉被冻着,上前第一句就是劝她下去。成玉醉眼迷离地看了眼小花,语声却很是清醒:“你别担心,我就是上来,最后再看看这城。”
微有惆怅似的,“终归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想想其实有些舍不得。”
成玉喝醉了才会爬高,小花在这屋顶上找到她,原以为她必是醉了,但此刻听她说话如此清明,又有些不确定。同时,情感丰富的小花还被成玉两句话说得伤感起来,想了一瞬,自告奋勇道:“往后要是你想念故土,就召唤我,我带你回来探亲!”
成玉就笑了,笑了会儿却垂下了眼,将那笑意敛住:“不用,你若是修炼精进,可日行万里了,那偶尔带小齐和小李来乌傩素看看我就行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平安城里,其实也没有几个我惦念的人。”
边说着这话,未拎酒壶的那只手里边把玩着一个东西。
今夜成玉说话,一句一句,皆是云淡风轻,但句句都令人难过。小花傻是傻了点,情商还是可以,不欲表现得悲伤更增离愁,转移话题地看向成玉手中,故作轻松地:“咦,你手里那是个香包吗?”
发问令成玉怔了一下,不自觉地松开了左手,像是自己也不知道一直捏在手中无意识把玩的是个什么物什一样,低头看了一眼。小花也就看清了,那的确是只香包,藕荷色锦缎做底,以五色丝线绣了盏千瓣莲。此莲名若其实,花瓣繁复,最是难绣,但那香包上的莲盏重瓣锦簇,白瓣粉边的色彩如同晕染上去,栩栩宛在眼前,一看便是成玉的手笔。小花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香包,应该不是绣来自用的吧?”
成玉的神色蓦然一僵,一时没有回答。
小花目光一顿,又注意到了炭炉炉脚边散着的几页经书,捡起来一看,吃惊道:“这是血经啊!”
小花掏出一颗明珠来,借着明珠亮光,认真地翻看手上的残页,喃喃,“这字……这是你抄给……”
小花陡然领悟,住了嘴,抬眼看向成玉,然终归没忍住,“这……这怎么有些像是被烧过似的呢?”
成玉垂眸半晌,再抬眸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重将那香包握住了:“没什么,原本也是要将它们烧了的,喝着酒就忘了。”
小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将那香包投进了炭炉中。
小花脑子虽然转得慢,手却挺快,一把将那香包自燃着零碎火星的银骨炭上救了回来。小花拍抚着香包上被火星舔出来的一小点焦斑,一脸心疼:“我没猜错的话,这香包是专门做给连将军的,这血经也是特地为他抄来祈平安的吧?”
听得小花此言,成玉有些发怔,过了会儿,像是反应了过来,容色就那样冷了下去:“是或者不是,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花讷讷:“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东西,这么烧了,不觉得挺可惜吗?”
似乎觉得小花言语可笑,一丝凉淡的笑意浮上成玉的唇角:“有什么可惜呢?”
她轻声道。看着小花怀里的残经和手里的香包,“反而它们的存在,让我显得既荒唐又可笑,这样的东西,难道不该烧掉吗?”
小花心里是不赞同的,不禁试探:“我始终觉得,你和连将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花对自己那套逻辑深信不疑,“因为照你此前同我所说,将军他不是亲过你吗,那他肯定……”
成玉打断了她的话:“他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见色起意,这是多大的羞辱?这句话出口,像是难以忍受这种羞辱似的,她抬起右手,又灌了自己几口酒。
小花看着成玉冷若冰霜的面容,不知该说什么好,生平第一回感到了自己的口笨舌拙。这种时候,好像什么都不可说,也不该说。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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