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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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背影出了西配殿,严鹤臣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见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早就抛到脑后去了,如今看样子温驯如同小鹿,可里子里面却是十足十地倔强,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
日子一天一天的回暖了起来,明珠的春衫是豆蔻的绿色,她眉眼清灵温润,无端让人觉得可亲。脖子上的淤痕一日好过一日,明珠和司礼监里面的黄门们混了个脸熟,她走在路上,人人都笑着跟她问好,严鹤臣从御前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小黄门在同刘全有说话:“我这扣子还是明珠姑娘缝的,瞧瞧这针脚,比我娘缝的强多了。”
刘全有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娘哪能和明珠姑娘比,明珠姑娘原本是给主子们绣花的,白白便宜你这小子!看我衣服上这竹叶,还是明珠姑娘绣的,前几日被柴火烫了个洞,现在半点都看不出来了。”
那小黄门咧着嘴笑起来,严鹤臣神色如常地走进自己的西配殿,他坐下来写了几个字,而后却又把笔放在笔架上,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衣摆,他的衣服都是一年一换的,针脚细密紧实,可用手摸着却是冷冰冰的,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云缎,上面的麒麟绣样鳞鬣峥嵘,可此刻他偏觉得死气沉沉的。
刘全有大步走进来:“大人,这是刚递进来的折子。”
严鹤臣的目光从他衣摆上的竹叶上面一扫而过,又落回到折子上,钦州太守是个有名的墙头草,最擅长拍龙屁,一年总要递七八个请安折子,里外里就是那么翻来覆去几句话,严鹤臣看着都头疼,他在上面写了几笔,见刘全有还犹豫着不走,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
刘全有有几分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舔着脸说:“西边篱笆那边种了两排仙客来,想来也没人打理,奴才想着,不如送去明珠姑娘屋里,也显得屋里亮堂些。”
这些粗人不知道明珠在司礼监住着有什么深意,他们喜欢明珠,仅仅只是因为她善良,温和,不会因为他们的高低贵贱有所分别对待,明珠在这偌大的皇城里,像是明亮的一束光,也像一株蓬勃生长的植物。
严鹤臣点头允了,刘全有眼中也欢喜起来,刚要走,严鹤臣突然道:“严恪呢?一直没看见他,叫他到我这来一趟。”
刘全有摸摸脑袋:“方才还瞧见了,这会子却不知道跑哪去了,奴才去找他。”
严鹤臣点点头,等他走了出去,严鹤臣缓缓停了笔,宫漏的声音清晰可闻,沙沙的,像是风吹过芭蕉叶的声音。
这日傍晚,明珠吃过饭,却见刘全有来了,刘全有是司礼监的老人儿了,向来忠厚老实,整个人笑起来还有几分憨厚,他手里拎着一个花盆,花盆里头种了几株玫红色的仙客来:“在西边篱笆那边,不知道是谁洒的种子,好一阵子没人打理过了,严大人吩咐着拿给姑娘。”
刘全有根本不介意在不在明珠心里落个好,反倒是把功德推给了严鹤臣,明珠笑着接过说了声多谢,刘全有想到什么似的,从左侧腋下掏出一件衣服。玄青色的曳撒,烛光下熠熠浮光,色彩辉煌。
“严大人的衣服不知怎的划了个口子,明天去御前还要穿,姑娘能不能想想法子。”
第31章
明珠用手摸过玄青色的缎面,料子上面冷冷的,没有半点热乎气。严鹤臣的衣服都该是由内务府专门供的,衣服样子和面料都有专门的考究,他向来是在御前行走的,这些细枝末节上头半分也粗陋不得。
“我晓得了。”
她细声细气地允了,刘全有笑着说:“大人额外说了,衣服也不算急着穿,姑娘别累着自个儿就成了。”
四月初一这日,天光大好,惠风和畅,襄平公主的簿卤仪仗声势浩大地出了紫禁城。
严鹤臣随宇文夔身后,登临太和门,瑶遥望着公主的仪仗逶迤绵延,明黄色的琉璃瓦上日光耀目璀璨,他深沉着眼睛,吩咐身边的小黄门:“去北三所,罚流丹六十个板子,赶去御马司,西域进贡的汗血马最是金贵,让她学学该怎么养。”
小黄门不解其意,依旧道了声诺而后去照办了。
昨日夜里,严鹤臣去了一趟昭和宫,襄平长公主站在耀目的红色之中,带着冷漠的神情,看上去格外的唐突。
“恭贺长公主新婚之喜,佳偶天成。”
严鹤臣一揖到地,姿态恭谦。室内静悄悄的,长公主似乎笑了:“多谢,也预祝严大人心想事成,官路亨通。”
她和严鹤臣的关系再微妙不过,她对他既是依傍又是提防,她对严鹤臣下过黑手,只怕严鹤臣也不止一次在背后算计她,他们二人彼此彼此,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许久不曾以这样的态度四平八稳地说上两句话了,襄平长公主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看向严鹤臣,身上透露出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孤寂来,又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长公主。
“你发落了流丹,我并不意外。”
襄平长公主淡淡道,“她的所做所为,我并非全然不知。她性子跋扈,目无尊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丫头,这许多年来,有无数机会可以出宫,可她却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耗光了全部的力气:“她在等一个人,过去一直在御前行走的羽林郎张知陵,说来可笑,张知陵目空一切,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阖宫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可偏这个他最看不上的丫头还在等他。你说,流丹她,像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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