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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姮靠在榻上,垂眸自嘲一笑,“何止她,就连身为宰辅的万清不也睡不着觉了么。沁禾她进不了庙堂,看不见这里面的错综复杂,心里没有底,就愈加担忧,换做是谁都要提前做准备的。”
揽月有些不忍,“您当初何必走王阁老的路子,若是拜万阁老为师,兰家也不必那么心惊胆战了。”
“我若是拜入了万阁老门下,他们与王党相争时,也许能够减轻一二分担子。可你不要忘了,真正执掌天下之权的不是什么王瑞,而是宫里的那位。”
就连兰贺栎、兰沁禾都避其锋芒、隐而不出,若她真是万清的弟子,又岂敢在朝堂上放手争夺。
她不能安于平庸,既然注定要锋芒毕露,起码将兰家撇开,不与他们沾惹关系。
十五年前父亲入狱,那时候殷姮就明白了,什么百年太医世家、什么救治了数代帝王,这些都是狗屁。若没有实权在手,谁都能拉他们下水、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他们全族人头。
帝王嘴里一句愧疚当的什么用?能让她父亲死而复生么,能消去殷家那些年的苦痛么。
全都是虚的。
只有封疆入阁,真正将万千系于一身,才能保住她殷家的荣耀、才能随心所欲后安然于世。
她看透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词,哄那些书呆子罢的。就算是田中的老农、斗大字都不识的人,也知道民不与官斗,这世间本就没什么正义清明可言,都是权力的相争罢了。
殷姮要争,她势必要争,绝不会让十五年前的悲惨再度落到家中。
她忘不了母亲对债主卑躬屈膝的模样,忘不了祖母悲愤中死不瞑目的模样,更忘不了那些刁民跑到自家的医馆前,大声地辱骂肆意地践踏。
那段日子里,她就是走在街上都能听到人们的议论——
看,那个就是殷姮,父亲害得龙种死掉的那个。
而到了今日,那些曾经嘲讽唾骂她的人又像失了忆似的换了一副嘴脸。
他们笑着围着自己称赞——
王阁老老了,这半个西朝多亏殷大人撑起来了啊。
这便是她要争的道理。
而兰家……
殷姮抚过膝上的肩坎,那是条银灰色的肩坎,新鲜雪狐皮制的,摸起来柔软蓬松。
“她其实不必怕的。”
许久,殷姮轻轻开口。
揽月回头,“嗯?主子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
殷姮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她抱着怀里的肩坎,失神地望着屋顶。
你不必怕的,她就算再狼心狗肺也记得那时的恩情,如何会真的将兰家逼去绝路、如何真的会忘了打小的情谊。
别怕,至少在你面前,没有殷大人,只有殷姐姐啊。
第59章
转眼就近年底,这一个多月里纳兰珏渐渐少回来了,她时常歇在公署里,听弟弟说纳兰珏做事还算踏实,大错没有犯过,偶尔有三两小错也只是因为生疏的缘故,稍一指正就改了。
银耳在过年前将给慕良的聘礼办妥了,找了人偷偷送进了千岁府,兰沁禾跟着一起去的,把十五个箱子抬进了慕良的院子,弯着眼眸对他道,“看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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