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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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昏光退尽,天上的阴云聚来。
兴庆十二年的最后一场春雪悄然而降,血腥气撩拨着梅花香,致使香劲冷冽霸道。
张铎用鞭柄把她褪在累雪地里的那件袍衫挑起,扔到她的身上。
“穿上。”
刚说完,正要起身,眼风扫到了将才从她束带里掉出来的那一包东西。
“你拿了什么。”
她捏着袍衫跪坐在雪地里,朝着他的眼光的方向看,半晌才怯怯地吐了一个字:“香。”
“偷的?”
她慌忙地去雪里捡,“别打……”
“为什么偷。”
“我我……我想带回去给兄长一些,剩下的,能卖钱。”
他看着她忍者痛在雪地里翻寻,突然平道:“今日初三,记着,你还能活九日。有必要?”
说完起身,也不等她应答,顺势甩开了她抓在他袖子上的手,回身往清谈居走去,一面走一面道:“缓得过气了就进来,不然,你明日就是狗嘴下的骨头。”
***
梅花下历了一劫,她活下来了。
然而席银并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挨这一顿打,又为什么活了下来。
第7章春荫
世人眼中的洛阳,是一座殷实丰润的城,文人斗玄,医者斗草。士族田猎,野外飞鹰走狗,追獐逐鹿。
春秋两季之初,英苣华林荟,昆虫咸启门(1)。
出游的人们,逍遥登高城,东望则看畴野,回顾则览园庭,背面邙山郁葱,南边洛水万丈,逢雨季,一河暴涨,一夜之间,即渡化累季的春华秋实。
身如飞蓬烟絮的下等人,诸如席银,太容易醉在这一派触手可及,却实属虚妄的盛景之中。
可再好的华城,几经战火,被遗弃,被荒废,然后又被别有用心地扶起,折腾下来,多多少少,都会落下伤病的根子。只是因为它在当下人物的手中重获新生,尚显年轻,才没有被身在城中的人,轻易看出破绽。
然而,人和城的宿命有的时候是相关联的。
因此总有一个人知道,如何用华衣遮蔽身上的疮痍,
也总有一个人感受得到,春来冰化,履薄冰,涉川去对岸之时,那双腿颤栗的恐惧。
这个人,这几十年,都有些孤独。
直到他在铜驼街上,遇见了那只孤零零的半鬼。贪生怕死却又干了胆大包天的事。他想要逼出她的真实面目,想要看穿她从属于城中哪个势力,此行意欲何为。然而,当他以为,蹂躏和羞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掉她的面具,露出其凶悍的本质时,令他不解的是,除了切切实实的“恐惧”
,他什么也没有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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