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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观雪亭。
李陌着明黄色蟒袍,盘腿而坐,在落下第三子时,毫无意外看见带怒而来的男人。
只见陈宴清踩着满地积雪,宫灯在他身上滋生出琉璃的光晕,哪怕是简单白衣,也让他有修竹茂林之味。
“来了,”
李陌一笑,伸手邀请道:“坐吧。”
陈宴清没搭理,就那么静静看着他,讥讽道:“雪夜风寒,殿下还未睡啊!”
与他相处惯了,李陌明知他话里有话,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孤这不是还不困嘛。”
“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知道臣会来找,故意等着的吧?”
陈宴清面上带着笑,声音却冷。
聪明的人不需要揭穿,模糊不清的话就能让人意会。
李陌轻咳一声,也有些尴尬。
“孤寻母后赐婚,给你一个漂亮知心的小夫人,就算不是好事也不至于亏心吧?宴清这般说,可着实伤了为兄的心。”
陈宴清出身晋王府,虽是异姓王,称句兄弟也使得。
听了这话陈宴清便敛了笑,一针见血质问:“是我求殿下赐婚的?”
陈宴清眉眼平和中,又带有几分锐利,“殿下明知,我恨什么。”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平和带怒,一个矜贵藏慌。
李陌沉吟片刻,无声叹息,“孤知。”
“孤明白你的狼狈,心坠深渊又想勉力挣脱,你恨出身,恨遭遇,恨所有负你之人,最重要的是——”
李陌看他一眼,“你恨你自己。”
“可是宴清啊!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李陌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真心劝解道:“你与孤一路厮杀,扶持至今,孤好了,也希望你能活的像个人。”
陈宴清微凝,气氛稍缓。
许久方道:“我很好,这样便好。”
说完陈宴清侧眸,静静看着宫灯下的积雪,不禁想到姜棠望他时的笑,纯洁如雪不染世俗,那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干净与美好。
冷风卷起霜花而入,吹在陈宴清沉着的眉眼。
他微微沉默,间隔片刻才低道:“只是跟我,不好。”
他这一生就像看着平静的一片沼泽,上面看着清澈如许,只有拨开表面,才能瞧见下面堆积的骸骨,生蛆流脓,就连他生父都说他恶心。
以前陈宴清无所谓娶谁,唯一的例外就是对她失态,本来娶也没什么不乐意。
可在姜棠笑那刻,他忽然想放过她。
“当年姜延遇袭,是姜夫人(沈骊歌)待孕之身死守北关。”
陈宴清沉着着眉眼道:“退兵当日操劳早产,无力分娩,且儿女双生,失血过多,撑着一口气让人刨腹取子,用命换来一双儿女。”
这件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惹了多少人的眼泪,待姜延平安归来,瞧见的便是稚子幼女,和爱妻黄土埋骨。
“——这是姜家唯二的血脉。”
“可你也不差啊。”
李陌望着他。
“不,我差。”
“差在何处?”
李陌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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