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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世子呢?”
果儿道:“还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
我叹了口气,“把药端来吧,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我总不能一辈子赖着诸儿。算卦的说我和半夏同命,若真叫他说准了,以后要和个糟老头子同床共枕,我总先把我失眠的疾治好。免得日后睡不着,还要日日夜夜对着他。”
“公主,您别多想了。那算卦的分明就是个疯子,您都说不要信的。”
我苦笑一下,端起药来喝,才碰到唇,就被人抢下碗盏,黑稠稠的药汤撒了一身。面前站着诸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也顾不得身上烫,只是讷讷地看着他。
他把药碗往案上一搁,将我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这药没用就别喝了,我不会让你和半夏同命的。”
果儿不知出了什么事,慌忙追出来,跟在后头嚷:“世子……公主……”
诸儿头也没回,说道:“去把公主要用的东西搬来我宫里,以后都不用喝这老什子的药了。”
我仓促地不知作何反应,任他抱着我往他的宫走。
进屋的时候门框撞到了我的脚,我说:“我的鞋子掉了。”
他大约没听清,愣了一下。我又说:“我的鞋子掉了。”
他将我放在地毡上,转身找到我的鞋,蹲下身子为我穿上。他抬头的时候撞上了我的目光,然后吻上了我的唇。
诸儿从来没有这样吻过我,从来都是点到即止。
他说:“你喝的这药还真是苦。”
我抚着他的脸说:“才几天,你怎么瘦成这样?还长胡子了,真丑。”
我以为我在笑,诸儿却说:“我丑我的,你哭什么?”
在这宫里,即便死了人,也不会有太多的哀伤。何况,半夏又没有死。
第9章非偶
第二年,卫国传来了半夏的消息,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公子寿。
第三年,她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公子朔。
第四年,卫国国君曾经的庶母,后来的君夫人,世子急的母亲病死了。半夏在姬晋后宫的三千弱水中颖脱而出,被册封为君夫人。
我不知道该不该为她高兴。我曾经以为很了解她,直到这几年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了解她。有些事,她从来都知道,而且,深藏不露。
这一年,我十二岁。我和鲍先生似乎都忘记了当日的不快,对那件事只字不提。我煮茶的技艺也已经炉火纯青,没有下人可以替代。除了日常的课业,我对父亲的国政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常常在小白的一方斗室,师徒三人席地而坐,一壶清茶,搜肠润吻,畅谈古今,月旦春秋。这几年我都照着一个公子的样子学习,连父亲都叹我错投了女胎,不然定是个出色的儿子。
踏雪已经到了最好的年纪,我的御射也大有长进。诸儿亲自教我,我不愿让他觉得我资质鲁钝,学起来也特别上心。
我常常骑着踏雪奔驰在父亲的猎场,与诸儿的墨骓并驾齐驱。即使在多年以后的梦境里,还总是出现这样的片段:
一只狡兔从我们面前飞奔而过,诸儿引弓便射,可还是叫它逃脱了。我驱马追赶,抽箭搭弓,兔子应声倒地。我挥舞着手臂向诸儿宣示胜利,见他脸上浮现出如明媚春日般的浅笑。我总是沉浸在这样的笑容里直至清醒,比起父亲的赞许,我更愿意看到他如此宠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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