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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明芝应是。
季太太又道,“以后你是长房长媳,该立起来的就得立起来,否则别人怎么会把你放在眼里。偏偏沈家人多,不比我们家事事好说。”
明芝还是应是。
友芝是急性子。季太太在那里细磨细致教明芝,迟迟不道主题,她不敢打岔,急得脸都红了。
季太太跟没看见似的,淡淡一笑,“你和凤书,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侄子。戏文里唱的一个是手心肉,一个是手背肉。手心手背我都疼,不过手心肉总归更宝贵些。这门婚事,我原来觉得凤书比你大了不少,他又不是能哄人的脾气,虽说亲上加亲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委屈你。倒是你父亲,他看凤书是个英雄,有心把女儿许给他。老大要留家里,不行,老三和以下的太小,所以最终定了你。”
季祖萌是严父,除了初芝,其他女儿都不敢跟他嘻皮笑脸,尤其明芝见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其实季祖萌也没打骂过她,只是年节领压岁钱时必定要跟她说两句女子以妇德为重,久而久之明芝凡有什么想法,自己先要论一论是否符合妇德,凡是不符的就不必开口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下别个想头。
季太太和风细语的,“仔细想想,你父亲和我都没认真问过你的意思。我们季家总是供得起自家女孩子的,读了中学再读大学也使得,现下里也有好几个家戚家的女孩子在上海北平读大学,你们姐妹们要是有心,也可以去求学。至于婚事,就此算了也行,好在也没正式下定。”
她抬头看向明芝,“你心下怎么样?”
明芝毫不思索地一摇头,“我听母亲的。”
季太太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镜中的友芝,温声道,“父母年纪大了,想的做的不一定对,你们是年青人,自己想好了才是。”
明芝听到自己肯定的回答,仿佛从未怀疑过、伤心过,如同被宠爱着长大的一样,“父母总是为我们好,我听母亲的。”
季太太的声音远远地传入她耳中,“你大表哥的身体,外头传言很多,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怕我们误了你的终身。”
话语流利地淌出来,明芝仍然不轻不重地替季太太按着肩膀,“大表哥是好人,我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他会对我好的。”
第九章
雨过天晴。
徐仲九起得很早,一个人去街上吃了早饭。刚出笼的包子四个,一碗甜豆浆,一碗咸的,加了许多榨菜末,小馄饨一碗,甜咸团子各俩。他吃得很快,却又不动声色,好像嘴都没动,食物就下去了。童年遭遇过的饥饿在他身上似乎刻下了永久的烙印,只要有机会吃,他可以吃很多。
昨晚他没吃饱,夜里睡觉的时候很不舒服,胸口空荡荡,甚至难得地梦到死去多年的生母。在徐仲九的记忆中,她经常默默无语坐在窗边,梦里仍是如此。作为背景的家么,什么都没了,衣服除了身上的一身,其他都当光了,只剩下旧袜子,破得没法补,丝瓜筋似的一团。
那个没用的老娘们。
即使她已经烂在土里,徐仲九还是想骂她,看不清人扛不起担子捱不了苦。又不是千金小姐,受点罪就摆出活不下去的样子,谁理她?如果他是她,有一千种办法能过得舒舒服服,而且他确实做到了。
徐仲九安静地吃了一堆东西,又在街市买了大堆瓜果。等称重的时候他在筐里挑了个大的,用手背意思意思擦了擦,慢慢地吃了。他吃东西向来小口地咬,但咀嚼的频率很快,于是两分钟后好大一个桃子无声无息进了肚,徒留一点汁水在他的手上。
卖瓜果的老农报了个数,徐仲九掏钱前注意到指尖的汁水,他伸出舌头飞快地一舔,那点痕迹立马消失了。
门房远远见到车就开了大门,笑哈哈地迎上来,“徐少爷回来了。刚才老太太那边、少爷们都让人来问过,请您去用早饭呢,我说您出去走走,一会就回。”
昨天不够时间知道姑太太带来的徐仲九为何许人,经过沈府上上下下雪亮眼睛的鉴定,再加上多年老门房的经验,他已经猜到姑太太的想法,这是带来让大家帮眼。
徐仲九留了一篓瓜果在门房,拎着其他的去了沈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早,太太早。”
灵芝本来坐着喝她的牛奶,看见瓜果闹着要吃,保姆怎么都哄不住她。季太太快拉成一张马脸,只碍着有外人在场不好训斥,徐仲九把灵芝抱到膝上,耐心地讲了一通科学饮食的必要性,又把保姆赶紧洗干净的桃子香瓜拿给她玩,“一会让姐姐们把这削皮切块吃,不然生冷东西吃了肚子疼。”
灵芝心满意足,一手抓桃子,一手抓香瓜,跟着保姆出去玩。季太太拿了双干净筷子给徐仲九布菜,“倒是让徐先生见笑,小丫头给她爹宠坏了,没规没矩。”
徐仲九在位子上微微欠身,“哪里,小小姐活泼可爱,何况这儿是她的外家,都是自家人。”
沈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喜欢女儿在她面前管孩子,所以听到徐仲九的话有几分欢喜,又见他餐桌上的礼仪也好,是大家子弟的风范,便暗暗点头,觉得可以把友芝许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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