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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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心中那隐隐的痛快立刻便消散不见了。她几乎立时便意识到——她伤到她阿娘了。
她感到懊悔,忙抬手帮徐思拭泪。可她的心情也益发沉重了,她只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阿娘并不是遇事就哭的软弱性子,哪怕面对天子,真恼火起来时她也一样冷眼相对。此刻她的沉默和泪水其实只说明了一件事。
也许琉璃说的是对的,如意想,她确实比旁人卑贱。所以得知她被人责打她阿娘首先感到的是没有保护好她的难过,而不是理直气壮的愤怒。
如意只觉得心乱如麻。
徐思却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忙擦去眼泪,笑道,“阿娘没事,被迷了一下眼睛。”
又轻轻捧住如意的脸,缓声问道,“疼不疼?”
如意点头,随即又忙摇头道,“……不疼。”
徐思仔细帮她查看了一番,虽确实无碍,心下也万分酸楚。便又轻声道,“一会儿让太医来看看。”
如意点头。
徐思停了好久,才终于能勉强说道,“你三姐姐不懂事……”
如意只听这个开头便已明白,她阿娘要对她说的还是“她错了。你懂事,别同她计较”
。可这话这一日听起来有多么刺耳。她忍不住便想问徐思——为什么她懂事反而要挨打,而不懂事的那个打了她,还不会被人计较。
但这一日她已将她阿娘刺伤过一回了。她知道她若说出口,她阿娘得有多难堪,多难受。
她便只将委屈咽下去,默不作声的垂着头,听徐思将话艰难的、违心的讲完。
可她的难受又该说给谁听呢。
徐思等她作答,她沉默了许久,终还是轻声问道,“阿娘,今日若是我打了三姐姐,阿娘也会这么和三姐姐说吗?”
徐思一滞,道,“……她是姐姐,你是妹妹。姊妹之间偶然拌嘴……”
如意不由就追问,“那若我是姐姐呢?”
徐思久久不能作答,如意眼中泪水便再度涌上来。她无法再在屋子里待下去,终于还是起身,低声、急促的道,“阿娘,我出去走走。”
也不待徐思作答,便飞快的、逃也似的离开了。
徐思忙命下人跟上她,然而如意身姿灵巧,又自幼善于躲避,不过片刻间就将所有人都甩开,消失在辞秋殿中。
可她并无旁的去处。
她就只是茫然的、漫无目的的躲避着殿内下人们的追赶。
待到再听不见来寻她的人的呼喊声了,她才终于停住了脚步。
寒风吹来时,她才从混乱的思绪中稍稍回神,茫然四望。只见此处院墙高立,俱都是一色青黑的砖瓦。房屋倒是修建得坚固,然而一看便十分陈旧阴湿。夹在中间一条长巷曲折局促,因常年不见日光的缘故,角落里尚堆积着冰雪,那雪亦不复冰清玉洁,反而蒙了一层发黑的尘污。
她却不知道宫中也有这样的去处。不过书读得多了,倒是很快便想到——这也许就是类似于汉宫中永巷、掖庭一样地方供匠人、织女们做工的地方吧。
虽隐约意识到这是哪里,她却也没更多的心思,就只是浑浑噩噩的立在那里。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还在无忧无虑读书玩耍的年纪,从未考虑过前路,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或者会离开徐思身边。
究竟她是个“野种”
这件事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不甚明了。但她确实已隐约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家了。
但究竟哪里才是啊?
她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无处容身。前路之多,竟无路可走。
庄七娘自织室里出来,便影影绰绰的望见前头有个少年公子。身量不高,却十分俊俏匀称——冬日里穿着肥厚棉衣的时候,人人看上去都免不了有些粗笨,能有这般俏丽的身姿实属难得。身上那袭青色深衣虽看不清布料,可那青色十分雅致匀净,也不是底下人有身份穿的。
庄七娘便想,莫非是正月里哪家入宫来觐见的小公子,迷路走到织室这边来了?
她的孩子若在身边,如今大约也正是这个年纪。故而她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然就有一分怜惜。
偏偏大年正月里,织室这边粗使宫娥们俱都放了假,她一时竟找不出旁人来问。左顾右盼了半晌,终于还是亲人之心占了上风,拉了拉衣衫,畏畏缩缩的上前,问道,“可,可是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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