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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赤军不写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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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是谁(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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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好吧,既然你问起来,那我就再总结一下——“无者,天地之大道也。故老子云‘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乃知无在有先,故无贵而有贱,无崇而有轻也。”

裴该心说很好,你要不竖个靶子出来,我还无的放矢,这靶子既然立起来了,胡搅蛮缠一通我最拿手啦。当即笑一笑“《史记·始皇本纪》云‘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君何所知后者必不如先者乎?”

我承认先有的无,再有的有,但你不能拿先后来判定贵贱吧。

卫玠闻言,不禁微微一愕,但他反应很快,当即反驳道“玄学之旨,在深究天人之理,何者为其根本,即不论贵贱,但无在有先,欲反其本源,本当崇无而轻有也。”

裴该反驳道“老子云有无‘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未言崇此而轻彼。且既有所出,当在有无之前尚有其本,若论玄旨,不及其本,而空谈有无,可乎?”

他跟这儿妄揪文意,倒确实钻了一个空档,此前从来就没人研究过,有无何所出?最早的宇宙是怎么样的?无之前是否还别有什么花样?所以卫玠当时就傻了,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拱手请问道“受教。然则文约以为,有无之先为何者耶?”

他确实是诚心请教,可谁想到裴该掉一个花枪,又跑远去了——“我亦不知也,但知不能因无在有先,即崇无而轻有。以是乃知,叔宝所云贵无贱有、崇无轻有,皆空中楼阁,难以成理。”

不等卫玠反驳,他就继续侃侃而谈“且返其本,何以先父崇有?为有可知也,而无不可知,不可知之物,何以名之,何以言之?故唯能崇有,不可崇无。”

卫玠一撇嘴“孰言无不可知?”

双手摊开“无即自然之道也,有是万物之理也,有无而斯有有生,有道而斯有理存……”

裴该打断他的话“哦,原来叔宝已然穷研自然之道了么?那倒要请问——”

伸手朝天上一指“日者何物,因何光耀不堕?月者何物,因何无太阳之光?大地何物,以何能厚载自然?卿何以为卿,我又何以为我?”

他提的这些问题,这时代顶尖的学者那也是回答不清楚的,但即便答不上来,也总会有种种玄之又玄的譬喻拿出来——不要以为自然科学就是玄学的软肋,人自能拿出勉强可以自圆其说的歪理来。所以他才开始问,卫玠就跃跃欲试,打算逐一解答,可是等听到“卿何以为卿,我又何以为我”

之问,卫叔宝一下子就呆住了。

“我是谁”

,这是个千古难题,牵扯到太多的哲学命题,这年月很难有人能给出貌似圆融的解答来。而且卫玠从前就只琢磨“天地之大道”

了,而忽视了人本身,更重要的是忽视了自我本身,所以一下子就钻进了牛角尖去。

“卿何以为卿,我又何以为我?”

他不禁重复了一遍裴该的问话,然后就紧锁双眉,沉吟不语。众人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卫玠反驳裴该呢,可是左等不闻卫叔宝言,右等不见卫叔宝开口,那边裴该酒都喝了三杯了……

贺循还以为卫玠是在论玄上被难倒了,只是找不到台阶下,于是站起来打圆场“天地之道,恢弘深远,非我等所能管窥也。今日良辰,请诸君胜饮几杯。”

大伙儿都把酒杯举起来了,只有卫玠维持着冥思苦想的姿势,迟迟不动。纪友低声提醒他“叔宝兄,请胜饮。”

连说三遍,卫玠才反应过来,但他并没有去碰酒杯,而是目光茫然地望望纪友,又转过来瞧瞧裴该,然后猛然“哇”

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沫子!

这下子大家伙儿全都傻了,就连裴该也吃惊不小——唉,我竟然把卫玠给说吐血了,我有那么大威力吗?赶紧伸手轻抚他的后背。卫家两名童子原本侍奉于后,见状手足无措,其中一个当场就哭出了声,好在还有几名老成的仆役就在附近,赶紧冲上来扶起卫玠,然后连声告罪“我家郎君体弱,想是受不得山上的风……我等这便搀扶他回府,去请医者诊脉。”

一场欢会,就此中途而散——卫玠是主宾,他吐血而遁了,别人还好意思继续喝酒流连吗?而且卫玠一走,裴该也不想多呆了,同样借故离席,这剩下的都是江东熟人,何必继续留在山上呢?也便纷纷告退。

卫玠是被仆役背下山的,裴该则是自己遛跶下去的,才走到半山腰,那个卫循又追上来了,拱手恭维道“今日聆听裴……文约兄的玄旨,不胜欣悦。仆是倾向于崇有的,无有的空无又有何用?”

裴该随便笑笑,明知道对方在说瞎话,却也懒得戳穿。

下山之后,他就登上牛车,卫循反复说了好几遍“改日当往府上拜访。”

裴该点点头,也不便直接回绝。等牛车起步,行不多远,就见卫玠的车还在前面慢慢晃荡呢。裴该打开车厢门大叫道“既然有病,何不早归府中,延医诊治?这般迂缓,耽搁了病情,如何是好?”

下令,咱们车,随即又喊“我来为叔宝开道,可紧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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