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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夜月千里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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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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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间,杨楝心中亦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却正与皇后对上目光。他忽然正色道:“原是我一时行为不慎,累及无辜。事已至此,还是请皇后把她到我府里去吧。”

  太后怔了一下,听清他的意思,不觉冷笑道:“刚刚求饶认罪,这时却来要人。你是真不想撇清了?”

  难道我不要人就能撇清得了吗?——杨楝心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臣与她并无瓜葛,无须撇清。再说——”

他一横心,又加了一句:“再说,臣一向赏识她的才华。”

  皇后咬住了嘴唇,强忍唇间将要溢出的笑纹——折腾了这许久,最后竟是他自己提了出来。是了,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他索性要了琴太微又如何?可皇后却已经想见到皇帝的雷霆怒火,太后的颜面扫地,淑妃的懊恼神伤,还有……徐三小姐的失望拈酸。好个杨楝,顺水推舟,引火入邻,宁可自损七千,也要杀敌一万。

  “赏识她的才华?”

太后疑道。

  皇后忙道:“琴内人写得一好字,在坤宁宫中常常抄写青词,阿楝见过亦十分赞赏。”

  太后微笑道:“那就太可惜了。方才用了些刑,她的手怕是已废了,你要去了也没用啊?”

  皇后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还是低估了太后的决心,无论真相如何,只怕太后都不打算让琴太微落得好下场。杨楝亦觉不能置信,太后的笑容里满是嘲弄玩味:“不会写字的,你也要吗?”

  那个天真羞怯的少女重又浮现在他眼前。用了些刑……手已经废了……他忽然打了一个寒战——琴灵宪的女儿,是注定要死在他手上的吗?郑半山却说“请殿下无论如何保全她性命”

,真是何其荒谬。

  “我要她。”

他听见自己说。

  太后静默良久,终于对皇后道:“她是坤宁宫的人,你就做主了吧。”

  皇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谁干的,他可真了不得。”

  “不管谁干的,早晚会露出马脚来。”

李司饰替太后揉着肩膀,“今日事情已完,娘娘就别怄气了。”

  “我岂是为那些宵小怄气。”

太后淡淡道。

  猫儿的尾巴柔软光滑,抚之有如上好的锦缎在手心滑过,再没有比这更温柔的了。但只略微加一点力气,它便会吃痛地哼一声,偶尔也会转过头张嘴咬住主人的手指,却又不会咬得狠了,只敢用细齿微啮一下倒像是撒娇邀宠,真是何等谄媚狡猾的畜生。太后忽觉不耐烦,把白猫的脖子一拎,扔到膝下。猫儿叫了两声,自觉无,一溜烟跑到外面去了。

  “太子的事,他是不是知道了些……”

太后低声道。

  “怎么会?”

李司饰忙截住这话,想了想又用极轻弱的耳语补充道,“再说,太子的事也怨不得娘娘啊……”

  “我记得阿楝从小最是洁身自好、爱惜令名,他七岁那年,就因为跟一个小内官去兔儿山挖草药,被戴太傅说了几句宠信宦官耽于游嬉之类的重话,他哭了整整一天,从此不再和内官玩耍。如今为了气我,他竟然……”

太后道,“……难道他们真有些什么,想一床锦被遮盖过去?”

  李司饰笑道:“娘娘想太多了吧。现在人也领走了,皆大欢喜,不必追究这些啦。”

  “是我多心吗?”

太后愤愤道,“这女孩子看着是天真无邪,可你别忘了她的母亲是谁!”

  每当太后提起那个人,总会有一阵难言的沉默。李司饰早已熟悉太后的情绪,等了一会儿,她才答非所问地接了一句:“今天是徵王殿下的好日子……”

  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回到清馥殿时,天早已黑透。杨楝奔波一天,劳心费神,已是疲累至极,随口吩咐程宁给人安排住处,便自回房中睡下。刚刚挨着枕头,忽然听见清宁宫又有人来。爬起来看时,却是两个老年宫人,携来一只木匣子,说是太后有东西赏给琴内人,先呈给殿下看看。

  掀开匣子一瞧,里面竟是雪光如刃的一条白绫。

  杨楝吓了一跳,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放人了吗?”

  两个宫人相视一眼,道:“殿下稍安,这东西是用来铺床的。”

  杨楝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色渐渐白。他扣上匣子,对那两个宫人道:“放下走吧。”

  两个宫人却不肯动:“殿下恕罪,只是奴婢们还要回去向太后复命呢。”

  太后还是不信,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杨楝心想。他听说过庶民百姓中,有在婚床上铺设白布以验妇贞洁的做法。但哪怕是读书官宦人家也不屑此举,何况皇族。真是亏她想得出来!那两个老女官高捧着匣子,一本正经地等着,明明是暧昧勾当,偏要做得冠冕堂皇。两张老脸的沟壑间填满了厚厚的脂粉,看不出一星半点不端庄、不体面的神情——其实她们心中正等着看他的笑话吧?杨楝心中嫌恶到了极处。

  他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准备,自己立在房中了一会儿呆,掌心里居然全是冷汗。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自己过去了。沿路似乎听见有人朝他连声贺喜,又有人殷勤地替他拉开房门,亮出一室红烛如血。

  那女孩已经换好寝衣,半散着头,端坐在床边。两个老宫人应该都和她讲清楚了。

  杨楝想起去年岁暮在皇史宬看见的那个琴太微。冬日空气冰冷,日光如瀑,她像是悬于屋檐下的一段冰凌,周身折射着脆弱晶莹的微光,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冰消雪融化为乌有。那时候他恨不能一手拗断了她以解胸中危厄。可是冰凌紧握于手中,亦会带来切肤刺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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