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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金粟望向释月的眼睛里终于不那么黯淡,而是显露出震惊而鲜明的情绪。
那个梦很长,梦里还有方稷玄和释月,真实得让乔金粟以为只是现世寻常一日。
但那个梦又有些荒诞,释月先进屋把又是摇尾巴又是龇牙的黑豹带走了,她爹才搓着手走了进来。
等她爹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之后,乔金粟隐约瞧见方稷玄从乔家门前过,然后去掐孙家的公鸡。
那一夜似乎出奇的长,鸡鸣来得很晚。
知道是梦,所以乔金粟接纳了这种古怪,可被释月这么一说,她忽然很想问问释月,到底有没有从她的梦里带走黑豹,刚想着怎么开口,又听释月道:“还有二七燃金纸、四七供餐饭,等六七的时候,要记得祭祀你爹,这样他就能在望乡台上再见你们一面了,见了这一面之后,七七就要投胎了。这些丧仪孙婆婆很在行,你跟着她张罗就行了。”
乔金粟一下就忘了自己的疑惑,急忙问:“再投胎,还是人吗?”
“乔叔这辈子若没作恶,或只行小善做小恶,两厢抵消,那大概还是人,人再投胎成人其实不难,畜生想投胎成人才难。”
冥府的事释月其实也不太清楚,还是同那俩瑟瑟抖的小鬼闲扯半夜才知道的。
“那还能再见面吗?”
乔金粟又问。
“这难了吧?大千世界,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说不准哪一世又投生成你爹的儿女了呢?”
释月口吻始终平淡闲适,甚至有些不在乎,可乔金粟却被抚慰得想要哭泣。
用猪油煎过的豆包太香了,孙婆婆带了一浅碗底的红糖来,刚好可以蘸着吃,比之纯甜的饴糖更多一种沙沙易溶的焦香风味。
“这是我媳妇坐月子补身体剩下的,就这么些了。”
北江不产蔗,红糖比白糖还要金贵,孙婆婆却一副拿不出手的愧疚模样。
乔婶稍微动了动,扯开干涩的喉咙,道:“您别这么说。”
瞧见这些吃食,乔婶想起好些天自己就盘算着要做豆包了。
‘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就跟上辈子的事一样远了?’
乔婶悲从中来,攥着衣襟,无声地哭喊着,孙婆婆疼惜地抚着她的背,等她缓过气来,喂她喝温温的水。
乔金粟夹起一个煎豆包蘸了蘸红糖喂给乔婶,她看着女儿,闻着焦甜的谷粮香气,终于是张了嘴。
释月转身撩了厚厚的门帘出去,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雪愈大了,山里又要安静地过一个冬。
第25章嘎拉哈和烤羊腿
◎焦黄的皮一裂开,肉汁就涌出来,内里的羊肉还是粉的,喜欢老一点还可以继续烤,方稷玄就这么割下来一块,烫呼呼的贴在刀尖上喂给释月。◎
北江下起雪来没个停歇,黑夜漫长,人窝在家中无事可干,大人们谈天说地,瞧着孩子们围坐一堆玩嘎啦哈。
这玩意出了北江地界也有孩子玩,材料多是羊、猪、牛、猫的膝盖骨,其中猫骨太小,牛骨太大,猪骨大小倒是正好了,就是太粗糙,不如羊骨头细腻。
笼统说来,还是狍子骨最好,可狍子在北江满地跑,在东泰、南德那些地界可见不着。
而且嘎拉哈不是现宰了就能用的,剥下来的骨头连筋沾肉,还油腻腻的,不好玩,得是那种在手里盘老了的,光滑如玉,这才是好东西呢。
汉人毕竟吃狍子少,今年张家杀猪,孙家宰羊过年,都属头一遭呢。
所以满村子凑遍了,也才凑出五六个嘎拉哈来,怎么叫孩子们玩得尽兴呢?于是就由茅娘带着几个半大娃娃正在雪下扒拉小石子替代呢,孩子们蹲着弯着腰不觉得累,茅娘直起身子抻一抻腰,就见喜温拎着一袋乱响的东西跑来了。
喜温下山时途径部落里的几间穴屋处,很多族人特意出来给她行礼,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慢。
比起汉人,他们更能感受到喜温身上的不同之处,相比起前几任的萨满,喜温与神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亲密实际。
汉人跟林中人有隔了一层,听他们叨叨咕咕什么‘萨满神通’之类的,也不太懂。
但知道喜温在冥府走了一遭又回来了,觉得她同底下阎王老爷打了关系,有些异于常人反而正常了。
茅娘摸过她的手,暖洋洋的,也就不为她冬日里穿得单薄而担心了。
喜温把那一袋狍子嘎达哈倒在炕上后,一众孩子‘哇啦啦’的乱叫了一通,看她时的神色真跟看神仙没分别了。
孩子们热火朝天得玩开了,茅娘总算是能清闲一点,就去给喜温端茶,把茶递给她的时候,见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皮囊,好奇问:“这是什么?”
喜温展开给茅娘看,就见是十颗规整细腻的小骨头,“也是嘎拉哈,我自己一粒粒拾掇过的,想给阿月玩的。”
茅娘笑起来,找出一筐布头来,又抓了一把晒干透的红豆,要给这副嘎拉哈缝一个配套的小豆袋。
她手心的痂掉完了,但偶尔还是会感到疼痒,刷锅叠被的时候不妨碍,可一捏起针线来,就不似从前自如了。
茅娘捏着针,紧紧攥着布头,手却不是那么听话,想驯服这种局促,但真的很难。
忽然,喜温握了握她的手,仔细揉捏着她的掌心,茅娘只觉掌心微微烫,等喜温松了手,疤痕犹在,只是那种隐隐的不适感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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