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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姜令窈的这个推官官位说来话长。
姜之省以二十三之龄便高中进士,这一中便是二甲传胪,加之他年少清隽,仙风道骨,当时可谓是红极一时,就连刚复辟登基三载的天佑帝都对他颇多赞赏,众人便皆以为他能得官运亨通。
然而事与愿违,大抵是姜之省前半生太过顺遂,在天佑六年这一年,生了一件令他沉浮十年的大变故。
这一年,当年点他为二甲传胪的主考官被以叛国谋逆大罪下狱,因天佑帝不愿再生早年旧时的诛十族案,因此此案并未涉及主考官的所有学生,甚至都未牵连甚广,只处置了主考官一家及其余一起犯案人等。
但不牵扯和重用却是两回事。
在那之后,姜之省在翰林院修了三年书,又在太仆寺养了三年马,最后又去光禄寺管了几年对外宾事,也就是在此时,已经从太子登基为帝的宣化帝才想起他来,然后便开始一路官运亨通。
不过此时的姜之省已经在京中各个衙门耽搁了九年,三十已过,虽依旧风度偏偏,却到底不是当年青春昂扬的年轻传胪。
宣化帝虽很是优柔寡断,又极为信赖仰慕比自己大十九岁的谢贵妃,却也到底还是识人善任,他自知姜之省是个能臣,也是当年太傅的得意门生,因此便一路晋升,直至三载之前,姜之省以三十七岁之龄终于当上了六部堂官。
如今刑部尚书已经六十有九,兼任文渊大学士,是宣化帝极为信任的老臣,但老这把年纪,随时都要致仕,因此整个刑部,如今自以姜之省这个左侍郎马是瞻。
因而近年来,姜之省越忙碌,即便休沐时也不经常在家。
家中子侄辈中最小的八少爷也有十四,大的已经成家立业,各有作为,因此,姜之省便显少再管孩子们的课业,在家中时竟是比以前随和不少。
他随和,可姜令窈等儿女子侄们却并不会随便触他眉头,只要他在家中,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就连姜令媗都不闹腾了,乖巧在家读书。
不过他这般忙碌,周慧娘倒很是心疼,往常一有长假,便会举家去京郊的庄子避暑暖春,三载之前,刚巧在京郊庄子上,却生了一起命案。
当时办案的就是姜令窈的师父,时任顺天府推官乔晟,案子生的很是巧合,当时姜之省正领着姜令窈在水库边钓鱼,父女两个亲眼见了水库边的命案,因此便一起留在现场破案。
也就是那时,姜令窈的侦案天分被乔晟觉,在禀明姜之省后,姜令窈便偶尔也跟着乔晟一起评议案件。
那会儿姜令窈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但姜之省却对女儿颇为放心,任由她沉迷学习。
一晃三年过去,乔晟因犯案贬谪边疆,而姜令窈却冒名顶替,成了顺天府的推官。
姜之省垂眸看向姜令窈,淡色眸子很是平静,他见女儿不说话,便看向了妻子周慧娘。
周慧娘冲他眨眨眼睛,却也不跟着起哄,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紫砂壶,给女儿又续上一杯茶。
姜令窈睫毛轻颤,如同蝴蝶飞舞,翩翩若仙。
这脾气可真是倔。
“唉。”
姜之省长长叹了口气。
姜之省压低声音,声音也跟着艰涩起来:“这么多年来,你还是不肯信任我同你娘吗?”
姜令窈浑身一颤,她抿了抿嘴,却也不再低垂着头,反而很坚定地抬头看向对面养育她长大的爹娘。
姜令窈一贯轻灵的嗓音,此时却无比坚定:“怎么会,全天下我最信任的就是爹娘,你们是我父母,不信你们我又能信谁呢?可我不想让爹娘陪我一起涉险。”
“爹,娘,”
姜令窈眼底泛红,此时她的眼泪皆由心来,悲不自已,“你们含辛茹苦养育我至今,给了我锦衣玉食,给了我父母之爱,家族之义,待得今日,又给了我十里红妆,让我能觅得良缘,后生已定。”
“便是亲生也不为过,更何况……”
姜令窈几乎要哽咽出声,她道:“正因如此,我才隐姓埋名去顺天府做推官,这个差事是同贵妃娘娘求得,贵妃娘娘能应允就意味着陛下应允,既陛下应允,那便不会牵连家中。”
“爹,我害怕,只要我一日是姜家人,我就会拖累姜家,拖累我的亲人。”
姜令窈如此说着,终是底下头来,她道:“我以为……爹从一开始便知晓。”
说来也怪,姜之省总是满脸笑容,和气友善,似是万事不过心,万事不在意。但姜令窈却偏就觉得自己的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似乎是无所不知的能人。
今日这般,她虽也猜测是父亲故意讹诈她,却也真心实意说了这一番话。
此番皆是她心中所想,皆无半句虚言。
姜之省听着女儿的话,眉峰微挑,那一张严肃至极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些许笑意。
“你啊,比你二哥可机灵多了。”
姜令窈心中一松,她手上一软,差点把捏着的茶碗摔在桌上。
周慧娘此时才笑意盈盈开口:“你们父女两个不过家常闲话,这么严肃做什么?夫君,你看把孩子吓的,若是把我这方大家的紫砂壶摔了,你拿什么赔我?”
周慧娘一开口,书房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姜令窈也觉得浑身一松,不再如刚才那般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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