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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月有余,皇帝夺回实权的这场兵变仍然是天都人茶余饭后最喜谈论的话题,在朝堂上的群臣更是心有余悸。
文武百官见到栾天策都大起敬意与惧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怠慢。如今只要皇帝脸色稍变或说话严厉些,群臣便跪地不起以恐触怒圣驾,这才让栾天策终于有了为人君者的自觉。
心中对这些变化暗暗感到欢喜的皇帝不敢放松对名家的镇压。
他送走栾苓萱之后火速领着两路大军赶回京城,尽数更换京师重地的守卫还有皇宫内外的羽林军士,将名家手握重兵的大将全部押下天牢,剥夺了他们手中的兵力之后,将这些人软禁在名家,令重兵严加看守。
皇帝令人解散名忧尘私设的议事堂,重新制铜铸钱,更换官吏,去掉名忧尘制订的一些法章,令人上奏名家人违法乱纪的罪证,显是有心纪念夺回王权的功绩,也下定决心狠狠惩治以前那个权倾朝野的望族。
于是名家门生大部分投靠政敌,少部分辞官避世,群臣纷纷上奏名忧尘及其族人的罪行,仅是大罪就有八十余条。
栾天策此时坐在紫霄宫内看着手中的一本折子,目光再瞟向旁边的一堆奏章,脸上浮上浓浓的讥笑。
这些控诉名忧尘多年来不守为臣之道,把持朝政,轻慢帝君与太后,任意欺辱宗室诸王,无视朝廷纲纪的大罪,甚至还有一些控诉名忧尘咆哮朝堂,贪赃枉法,纵容族人强占百姓田地、欺男霸女等无稽捏造的罪名,以用恳请天子重罚的奏章,以往怎么可以义愤填膺地公然送到他的面前?
蓦然想到昭华太后,底下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有在奏章中明着请求皇帝将名忧尘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已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这样想来,名忧尘的威信在那些势利之徒心中仍然极有影响。
皇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扔了手中折子,带上杜成憬直奔掖鸿宫。他的心情非常不错,因为不管名忧尘有多么厉害,如今的胜利者是他无疑。
走进装饰一新的掖鸿宫,栾天策倍感顺眼。
他回到京都之后,令人将这里的所有饰物都换了,帐帷也由明黄淡青变为月红轻灰。之前名忧尘使用的那些只能皇帝才能享用的东西踪影全无,见到掖鸿宫内外象征帝王的明黄色彩改为富贵的大红之色,栾天策的心情更加愉悦。
如今他才是真正的主宰,他掌控了天下和名忧尘,这种体会让皇帝倍感舒爽。
悠然看向身着鲜红王袍、静静坐在书案后面翻着琴谱的名忧尘,栾天策眼中不自觉露出莫名的热忱。
他将名忧尘押回京城之后并没有像对待其它名家族人那样将其治罪,反而仅是免除名忧尘所有官职,搜去并毁掉先皇赐下的密诏,让对方以先王御封的信王尊爵留在宫中,享尽了自由之外的种种特权。
到了此刻,栾天策不得不佩服名忧尘非比寻常的气度。看到这样平静的男子,若不是皇帝深知他牢牢抓住王权,甚至会产生出一种时光仍然停留在以前的错觉。
“爱卿今日穿的这件衣衫倒也好看……唔,还是红色比较适合你,谁让信王的肤色就像玉石那样洁白剔透,只有用如此亮丽的色彩陪衬,才算是相得益彰。”
由衷赞叹着,除去几分有意将名忧尘拿来和后宫妃嫔相比的刻薄,栾天策亦感慨明明是那么名贵得有些俗气的服饰,穿在名忧尘身上却离奇只显尊贵出尘,并无半分庸俗。
名忧尘停止翻动琴谱,冷淡地看了栾天策一眼,眸光中透着微弱的轻讽。
如今情势逆转,君臣二人皆知这些衣衫是皇帝让人备下送来的,名忧尘若不穿就没有衣裳覆体遮羞,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穿着这些东西来取悦圣心?
“皇上变得可真是快呀。不过月余,对我的称呼就变为了爱卿。呵呵,天子如今注意起我身上穿什么了,莫非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我吗?”
名忧尘仍然享用见君不拜的特权,那是先皇给的,栾天策暂时没有下令收回,他没怪罪眼前这个人仍是如此托大。
“朕以前承诺过爱卿,只要你对朕尽忠、安心做朕的良臣,不以偏见之心视朕、遵纲纪守伦常,好好为朕治国安邦,朕会赐会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给你先不能给你的无上尊荣。”
栾天策轻笑着说道,他是胜利者,当然可以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失败者说话。
“皇上又哄着人玩。你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一切,又怎会放虎归山,给我重拾大权的机会?”
名忧尘不为所动,淡淡驳道。
“信王既然明白就不应这样对朕,终日看着你这张淡漠的脸,会让朕觉得错待了你。难道你这极尽奢华的掖鸿宫中的仆从少了?饰物不够精美贵重?享用的锦衣美食差了?或是你认为,朕让你享尽其它臣子没有的宠爱还少了吗?”
“这些就是皇上曾经答应,为我创造的天地吗?”
栾天策脸上的得色迅速退去,他炯炯的目光微微一黯,不过嘴边很快又露出灿若骄阳的笑。
“朕来信王这里,不是为了听到扫兴的话。朕自认对你不错,莫非你嫌弃朕给你的赏赐还不够吗?”
名忧尘轻轻拨动琴弦,没有理会皇帝幼稚的挑衅。
“朕知道你因一时大意和为了急着救朕却反被算计而不快,不过自古成王败寇,你如今再怨也没有意义了。只要你没有谋害楚王与秦王,朕就不会伤害你。你需记得,朕以前说过,你还有整个天都,朕今生誓必拥有!”
看着名忧尘好像对他的话终于有了反应,转头默默瞪着他。栾天策停了停,森然说道:“朕要让你知道,朕说过的话都会实现,也是从来都会算数的!”
“你疑我杀了你的兄弟?那就是还疑我有篡权夺位之心了?所以我不能怪你先下手为强,只怨我自己无能。”
名忧尘无不讽刺地眯起了眼,“那我如今是否应该庆幸还没有让你找到证据吗?”
栾天策不喜欢名忧尘的语气,若在以前他听到对方以“你”
、“我”
与他相称,心中自是欢喜,但如今听着名忧尘平淡的言语,唯觉刺耳而已。
“你仍是如此张狂!之前你逼宫干政、肆杀朕的爱将宋震山,又胆大妄为假借朕的名义将苓萱远嫁的事就不提了;但竣泓与你长谈之后便被人鸠杀,而你前去看望二哥之后,他亦与世长辞。”
“皇上前来是想与我算这些旧帐吗?”
“虽然朕目前没有找到你参与这些事的证据,但朕不会忘皇族中人一个个离朕远去的痛楚与愤怒,朕曾经发下为他们雪恨的誓言也不是一时兴起的。”
快步逼近名忧尘,皇帝在孤灯与沉夜忍不住的惊呼声中,将名忧尘从书案后粗暴地拽过来拖进他的臂中,手掌顺势掐住神情淡漠之人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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