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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心情微好地抱起了资料走出去。话说回来,想来是之前事情颇多,我食欲不佳,整个人急速消瘦下来,现在基本恢复到了上一世年轻时候的模样。我转弯的时候,有人撞了上来,手中的资料都跌到了地上。我急急说了几声对不起,弯下身去把散落的纸赶紧捡起来。突然,一只脚踩在纸上。我的心,突地一跳。“老大,你看看这家伙,当了学生会的走狗。”
“妈的,看他那狗奴才的样子,就一肚子火,老大,兄弟们替你修理一顿。”
我急急站起,后退一步。杜亦捷依旧和之前没两样,就是瞧着我的时候,眼神挺冷漠。一边的人正要抓着我,杜亦捷皱了皱眉头,说:“走吧,别浪费时间。”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才推了我一把,很不甘心地走远。我低头看着那被他们踩过的资料,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以前,儿子和我闹别扭的时候,就是这一种复杂的感觉……抱着资料回去的时候,辛书慧见了差点没晕过去,没敢再给我这些活儿。我只得给王筝捧水倒茶,小日子过得挺舒心。很快就临来了长假。最后一天上课,学生会里还有些事,王筝被老师们抓着弄得挺晚。我早早收拾了东西,走过回廊的时候,却瞧见那一班小阿飞堵在前边。我的眼皮,突然一跳。阿德站在最前头,慢慢吐出一口烟,说:“过来,到老地方去。”
他口里说的老地方,就是学校操场后边放体育用具的小房间。平时也没什么人到那儿去,学校里的小阿飞就喜欢集在那地方抽烟喝酒。我看了看腕表,王筝估计还得弄上两三小时,没这么快。阿德的年岁和杜亦捷差不多,全名也不知叫什么,平时不怎么说话,总跟在杜亦捷后头,就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有些让人不太舒服。杜亦捷似乎挺看重他,两个人有时候总会暗里说些话。我跟着他们走,到了操场后边的时候,后头就让人狠狠踢了我一脚,整个人往前边栽去,还没来得及扑到了地上,领子又让人给抓了过去,二话不说,脸上就是一拳。“碰”
的一声,我整个人撞到了一边的架子上,器材哗啦啦地掉了下来,砸在身上,挺疼。我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碰了碰发痛的鼻梁,嘴边尝到一点腥味。我还没缓过一口气,领子又让人抓了起来。我睁了睁眼,阿德的眼神挺狠,语里夹杂着怒火:“我老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傍上那个死娘炮拽得跟什么似的,杜哥不修理你我就看不过去!”
他狠狠往我下巴捶了一拳,我差点咬到了舌头,万幸万幸。我趴在地上,晕乎乎地往旁边抓了抓,好容易才坐了起来。一群人围着,黑蒙蒙地瞧不清楚。我揉了揉眼,“杜、杜亦捷呢?”
后背又让人踢了一脚。“混帐!怎么!以为叫老大过来我们就不敢打你是不是!他妈的!”
“妈的!没见过这么贱的混帐!今天我不打死你——!”
这……这些孩子……哎。我不过是,想和、想和那孩子道歉,也不行么……我抱着头,他们下手又快又狠,我还真怕自己被打成猪头。“喂!你们让开!”
我晃了晃头,感觉围在我周边的人都散开了去,心中一喜,还以为他们终于泄了气,肯听我说一两句,抬头睁开眼的时候,就瞧见那打着嘴环的小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拴器材的链子——喝!我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哈哈!害怕了!害怕了!”
我尽量平静下来,口齿不清地急说:“你、你们听、听我说——那、那东西……”
“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我只瞧见眼前闪光一过,大腿就传来火辣辣的痛——转而,又是一下!嘶——!!!我疼得两眼发昏,整个人一颤,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那样,我尖叫一声,只听到耳边有人惊呼,然后是狂暴的怒吼。“你们敢——!小祺——!小祺!!”
“楞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快啊——!!!”
“小祺!小祺——!”
第8回其实,我这个人很怕痛。我不知道是个人体质的关系,还是从小的心理阴影。这一点,就要先说说我妈。她绝对是乱棍出才子的奉行者,虽说还不至于真的抡起棍子来抽我,不过裤带藤鞭啊什么的,我几乎都试过。坦白说,我妈原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如果偏要找一个说辞,大概就是所谓的小家碧玉,小鸟依人型的姑娘。我妈真正打我,也是在我爸空难走了之后,她通常边哭着边抽我,嘴里念着我爸的名字。刚开始我哭叫得还挺厉害,整个宅子几乎都听得见,导致我妈的暴虐因子速成。到后来,我才发现,咬牙忍一忍,我妈会清醒得比较快。说来,这就是我早死的父亲的个人疏失了。我妈,有遗传性精神病——所以说,这个教训告诉我们,婚前检查是很重要的。最近太常跑题了,可能是人又老了。我虽然怕痛,不过,我特能忍痛。不管是身上的痛,还是心上的痛。所以,当我逐渐回神,除了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的时候,我依旧能保持镇定。不过,周遭比我想像的冷清许多。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感觉上我躺了很久,企图动作的时候,身体还不太能使唤。似乎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一直到我稍微习惯了黑暗。那种感觉不太好受。耳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放心,眼睛部分只是轻微的眼角膜损伤,及时做了手术处理,为了避免感染,两只眼睛都得暂时蒙上包扎。”
“剩下的是皮外伤,大腿的伤口也处理好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我在心里,呼了一口气。脑子乱哄哄的,话说回来,我似乎让人用链子抽了几下,最后那一下,疼得不行。原来是抽到了眼睛。估计,半边脸也开花了。不过,疤痕是男性奋斗的象征……我承认,我是在安慰自己。“碰——!”
突然,一阵很大的声响,就像是门板让人砸开一样。后来感觉挺混乱,最清晰的就是那一声——“庸医!”
“表少爷,你怎么闯进来了,啊,看看这模样,小少爷没事啦,你就放宽心、放宽心……”
那是张妈的声音。“什么没事!他怎么可能没事!要是没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你们这些庸医是干什么的,不是说只是小伤吗?小伤还要动手术!”
“那、那个,王少爷,您听我说,任小少爷可能是麻醉药的药效还没过,所以还没醒来,这的确是小伤,动的也是小手术,手术也很成功……”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是啊,表少爷,齐医生也是尽力了,来来来,张妈瞧瞧……这都几天没好好睡了,张妈知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热,担心小少爷,不过谁让小少爷惹上那一些坏孩子……”
坏孩子……说到这个,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怎么回事了。对了,我那时候,似乎有听见杜亦捷的声音。王筝这会儿这般火大,估计是因为我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他那高人一等的自尊心怕是受不了。说来,上一世出国留学的时候,兴许是我瞧过去就挺窝囊的模样,没少让人耍。实际上的冲突也有过这么一回,就是国际经济部大三的学长狠狠拍了我的后脑勺。男孩儿之间打打闹闹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那一次,王筝却和那学长大动干戈。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王筝瞧过去跟娃娃似的精致,实际上却是个人型兵器,也难怪到了国外那样开放的地方,对王筝有主意的人不少,真正付出行动的是少之又少……王筝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这事儿他们笑话了挺久。当时,王筝摇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你们的狗被人欺负了,你们帮不帮?』张妈拉着王筝好声好气说了几句,王筝这人其实倔得厉害,难怪乖仔脾气跟牛似的,原来是像他。“王少爷,您放心,任少爷一醒院方会马上……”
那医生说话说到一半突然截住,病房里也忽然安静下来。我突然对这无故遭遇炮火的医生倍感同情,只好颤巍巍地动了动手指,微微张了张唇,想来是睡了太久,一时间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任、任、任小少爷……醒了。”
只可惜我现在双眼蒙着,否则我估计可以瞧见那位医生同志喜极而泣的模样。我果然很有爱心。只不过,周遭没有我想像中的热闹,反而更加沉寂。我忽然觉得挺难受,稍稍扭过头,挪了挪手。有什么东西,碰了上来。有些冰凉。然后,缠住了我的手。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五指轻轻拂过我的掌心,很轻、很慢。我轻轻挣了挣,那手握得挺牢实,我每挣一分,就紧一分。我动了动唇,试了几次,才稍微发出一丝音节:“……水……”
喉咙干涩得厉害,肩膀让人扶着,唇边感受到一丝冷意,才稍稍张唇。水溢出了一些,我抿了抿唇,本能地伸舌,当那指尖拂过我的唇角的时候,舌尖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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