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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听出初兰话中讽刺之意,似有所悟,莫不成这三公主早就知道一切了?不会吧,他的查访一直是暗中进行的。“微臣不知这陈泽是怎么了,微臣找到此人之时,他明明说得清楚,想是今日上了公堂,他一时紧张,故而语无伦次。”
陆成道。初兰点头道:“陆大人说得有理。寻常百姓,初上公堂,自然会紧张。不知此人原是和陆大人如何说的?”
陆成一愣,那些低俗不堪之语,从陈泽这个小混混儿的口中说出来,自是有一番巧妙。但这话让他如何说呢。初兰见陆成语塞,假意玩笑道:“怎么,莫不成陆大人也紧张了。”
“微臣……”
陆成只将身子躬得更低,终是说不出话来。初兰道:“罢、罢,等您什么时候不紧张了再说吧。”
她虽然气恼陆成,但也不想太深逼他,她终究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思,只盼着陆成经此一事后,能安分些。她亦不会去主动找他麻烦。初兰不再理陆成,转对一旁的孟浅雪道:“今日也劳烦孟大人白跑一趟了。”
孟浅雪躬身道:“不敢,这原是臣等的分内之事。”
初兰点点头,转身而去。孟浅雪和陆成连忙恭送。直至初兰的轿子拐出了街口,陆成仍是躬身垂首,始终不敢抬头,丝毫不察身旁孟浅雪脸上似有若无的浅笑,仿若含着别样的深意。※※※※※※※※※※※※※※※※※※※※※※※※※※※※入夜,尚辰公主府。书房内坐着两位双十年华的女子,一位明艳端丽,便是当朝二公主,封号尚辰,闺名昭辰;令一位清雅秀俊,正是刑部郎中孟浅雪。“可有人见你来本宫府上吗?”
昭辰问道。“公主放心,臣从后门而入,未曾有人发现”
孟浅雪道。昭辰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我是放心的。”
语毕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并不抬眼,只道,“说吧。”
孟浅雪微欠身,道:“不出公主所料,那陆成果真和三公主卯上了。”
昭辰不答话,仍自品茶。孟浅雪继续说道:“昨日他去刑部请人,说是有关洛飞行刺一案有重要证人,臣觉此事蹊跷,便主动请了差。待到京兆尹衙门,始知那陆成竟也请了三公主。臣原以为会有什么好戏,却不想上来那个证人语无伦次,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倒是陆成被三公主一番挖苦。”
“哼……”
昭辰冷笑一声,用茶盖撇去漂浮的茶叶,哂笑道,“那是他自找。陆成这人,真真就是一个废物,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废物。他以为他那点儿小伎俩就上得了大台面了?老三就是再不济,到底是皇族的公主,若是让他这点儿小手段就给收拾了,本宫都觉得丢人。”
“公主的意思是,三公主私下做了手脚?”
昭辰不说话,只轻轻的吹着茶水的热气。其实也不用点明,孟浅雪只看今日堂上陈泽见三公主贴身侍卫那惶恐的眼神,便也猜出了一二。她见二公主不说话,便开口道:“臣只是怕三公主和陆成若是再斗下去,会牵连上您。”
昭辰终是抬眼看了孟浅雪,有些不屑地道:“能牵连本宫什么?你放心,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者说,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是小小的京兆尹,差着级别呢,斗个什么斗?”
昭辰见孟浅雪似是不明,放下茶杯,开口道:“别说是身份天地之别,即便不是为此,他们俩也斗不起来,陆成是没这个本事,老三是没那个胆量。”
孟浅雪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明,道:“还请公主赐教。”
昭辰道:“这个陆成官位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不但敢私下扣了人命案,栽赃嫁祸,这会儿居然还敢和当朝公主较上劲儿了。你当他是真有这个本事吗?他那是掂量着本宫会给他撑腰呢,他是琢磨着自己这是在给本宫平事,本宫早晚得给他善后,这才有这个胆量去招惹老三。”
孟浅雪略思量,点了点头。昭辰继续道:“至于老三,她怕是也忌惮着本宫呢。要不然能让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在她头上撒野?要不是怕得罪了本宫,她堂堂公主,要想整死陆成还不简单?”
孟浅雪听了这话,不由得轻挑眉梢,道“就凭三公主这尊活菩萨?”
“活菩萨?”
昭辰玩味着这三个字,轻轻吐出一句话:“浅雪,本宫这话,你且记着:这世上没有善人,只有笨人。”
孟浅雪浅笑道:“那依公主所见,三公主可是那笨人?”
“她?”
昭辰哼笑,“谁知道呢。”
以前,昭辰以为,她的这个三妹胆小怯懦、不思进取,委实是一个笨人。只是现在,她倒是有些犹豫了。上个月吏部弄到户部一个沈无涯,一到任就大闹了一场,她原也不十分在意,只是紧接着初兰竟然把他弄到了翰林院,这就不能不让人琢磨琢磨了。虽说这翰林院编修的职位不及户部员外郎,但若是长远看去,倒真是一步妙棋。她甚至在想,初兰怕不是早就盯上翰林院了,她一开始把沈无涯弄到户部,也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让人以为这沈无涯不过是个愣头书生,之后再使个手段,免了户部之职,顺势调他去翰林院,如此,便让人觉得这翰林院编修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职位,便没人会怀疑她有什么长远的打算了。只是,她那个成日哭哭啼啼的小三妹,当真有这么多心机吗?孟浅雪望着二公主目光深邃,似在思量着什么,也不敢打扰。半晌,昭辰幽幽地开口道:“浅雪,你喜欢看戏吗?”
孟浅雪微蹙峨眉,不明公主之意。昭辰望着孟浅雪,嫣然一笑,道:“本宫要送三妹一份大礼,端看她如何受用了。”
冬暖阁。初兰坐在洛飞的床边,他的伤势并没有恶化的迹象,这让她安心。老实说前两日她曾经有过些犹豫,她觉得此次救他让自己陷入了泥沼之中,无法抽身;又似在迷雾中行走,看不清方向。她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这事儿,她现在不定多么轻松。只是现在,看到原已到了死亡边儿上的洛飞,又被拉了回来,逐渐有了生气,她觉得自己所受的这些困扰都是值得的。能有什么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呢。初兰望着洛飞,她这算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他身子显得有些瘦,但却结实的紧。她记得案宗上写的他好像是十六岁吧,尚不是一个成年男子,却已经没有了少年该有的青涩。他此刻昏迷着,面色红润,显得异常的平静,没有了当日她见他时那副邪劲儿。他的睫毛似乎在抖动,眼皮也跟着动了一下。他这两日似乎经常是这样,有几次一旁照看他的侍人都觉得他醒了而去叫了张医官,待张医官来了,却发现他仍是昏迷。张医官说,这或是因洛飞的求生意识太强了。或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承受住常人承受不了的酷刑。初兰不由得想起凌天调查到的一些关于洛飞的情况。洛飞自小在别人的耻笑与不屑中长大,只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杀人犯,而他的父亲是一个逃兵。尽管这二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各自的罪行而死去了,但洛飞却逃不过他们留下的阴影。她难以想象他这十几年来经受多少人的白眼和欺凌,她开始理解他为什么会动不动就伤人,甚至理解了他眼神中与年龄不相符的那股狠辣。她不会因他的出身而瞧不起他,甚至像很多人一样认为他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注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相反,在得知他的身世后,她更加想要帮他,更加相信自己这次是做对了。她伸手,帮他将被子拉了拉,手碰到了他裸着的肩膀,怎么这么烫?初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这是在发热。忽然想到张医官的话——“他这外伤即便是处理好了,只怕过两日还会发毒热。若是挺过去了,也便能慢慢好转,否则仍是性命难保。”
初兰皱眉,她以为他脸色红润是伤势好转的表现,未想到是因为发了毒热。她心下着急,转头欲叫人去请张医官。只是话还没说出口,手腕忽然被攥住。初兰一惊,回过头,但见洛飞竟然睁了眼。见洛飞醒了,初兰一喜,也顾不上他攥得自己手腕生疼,道:“你醒啦,太好了,放心,你会没事儿的。”
“来人!去请张医官!”
初兰高声吩咐道。直到张医官赶到,洛飞仍旧攥着初兰的手腕,却也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初兰,并不开口,看上去仍是虚弱的。初兰却也不挣脱,她看洛飞的表情,知道他现在身上定然难受,他对自己的处境一定有很多疑惑。不过没关系,等他退了热,彻底好了,她会向他一一讲明的。张医官上前,欲给洛飞把脉,只是洛飞的手死死地握住了初兰的手腕。初兰这时才用力挣脱道:“你放心,让张医官给你看看,她的医术很高明。”
洛飞终是松开了手,尽管那眼神中仍然充满了不信任。似乎是刚刚用了太多的气力,洛飞才松开初兰的手,竟是又渐渐合上了眼,昏过去了。初兰见此,不由得担心,忙向张医官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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