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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留校的本院肝胆科博士就他一个,分院也留了一个。廖敏轩上任之後曾找他谈心,拍著他的肩膀说:小季,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那天,季师益回家後对周芳说晚上去任唐家里,周芳说她也要一起去,季师益说谈的都是公事,怕她无聊,让她在家里呆著。周芳不情愿,还是说要一起去,於是他就开车载著周芳去了任唐家里。任唐的房子在客厅边上有个小吧台,一旁的酒柜放著不少红酒。任唐是真喜欢喝酒,尤其喜欢红酒,不放过任何可以和他人喝酒的机会。女人们去房间里聊天之後,任唐问他要不要喝酒,他说一会儿还开车回家。任唐说让你老婆开。就开了一瓶酒,说是85年的xx,你有福了。季师益对酒没研究,没听懂任唐说的那个名词,说你留著请会喝的人吧,我真是糟蹋了。“暴发户家小孩。”
“我家是工薪阶层,不要妖魔化了。”
“不用还房贷在江新城买房子的工薪阶层。”
“正事儿找你,别贫了。”
“什麽事儿先干一杯再说。”
喝一会儿之後季师益问博士启动基金该怎麽弄。任唐说我也不会。季师益说你好歹是科研型的吧。任唐说我跟临床型的也没差别,做老板的课题都不用动脑子,再说了,我们科的研究和你们科完全不一样嘛,问我有什麽用,多去研究研究你们科发的文章啊。比如那个邱景岳,他不是很牛?发了六七篇sci了不是,听说最高一篇十几啊是不,他简直就是全院博士生的榜样了。反正那天结果就变成喝酒了。回家的时候季师益有点醉意,周芳埋怨任唐没事把她老公弄醉。任唐辩解说因为他有心事呗。季师益听到妻子问任唐什麽心事。任唐说你自己问他。季师益在车上睡著了,到家时周芳摇醒了他,说到了,看你醉的呀。我没醉啊,就是有点困。上电梯的时候季师益笑著说。你有什麽心事?出电梯门的时候周芳问。哪有什麽心事,我挺好的。临睡前又听到周芳问:到底什麽心事?季师益想起邱景岳笑起来更加分明外眦,嘟哝著:我不好意思问他。问谁?因为很困,他没回答就昏沈过去了。周芳摇他,他推开摇他的手。到底问谁?什麽问谁???我很困了,小芳,让我睡会儿吧。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妻子坐在床前,穿的还是昨天晚上那套衣服,黑眼圈深重,他有点奇怪:“小芳,你怎麽不换衣服?”
“我没睡。”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季师益一时不知该怎麽反应,只是说:“怎麽不睡觉,出什麽事了吗?”
“睡不著。”
季师益去扶妻子的肩,她挣脱了。“到底怎麽回事?”
“你昨晚说的她是谁?”
“什麽他?”
完全不能回忆起昨天喝酒以後的事情,季师益说,“我说了什麽吗?”
“你说了什麽?你是不是心虚了?”
周芳表情很差,季师益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过了,他说:“有什麽事晚上回来再说吧,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不说清楚别想出门。”
季师益完全不明白妻子的怒气从何而来,他问她到底怎麽回事,她只是说你自己清楚。季师益无奈只好出了房间,到客厅打了电话给任唐,问他昨天後来发生了什麽。任唐说他们回家後周芳打了电话给他,问季师益口中“不好意思去问他”
那个他指的是谁。任唐就回答她他不知道。然後问: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亏心事,不小心说漏嘴啦?季师益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当然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事。他进房间安抚了一会儿妻子,说自己真的不记得说了什麽,并发誓绝对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妻子不愿意相信他的解释,然後开始哭了。她持续地哭著,说自己一直忍著,都没问他,说上次那天晚上他到底跟谁在一起,竟然挂了她的电话。还说他经常晚上没回来吃饭,到底是和谁去了哪儿。每一次科室应酬都交代清楚时间地点人物的季师益语结了。场面僵持到七点四十五分,季师益说他要去上班了。周芳说你没说清楚别给我出门。季师益沈默了一会儿,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出去了,把妻子几乎是怒吼的声音隔绝在了门里。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邱景岳忽然出现在了一区医生办公室的门口。他从去年七月开始做老总,平常很少在病区。邱景岳进来後和刚下手术的师兄打了招呼後就朝季师益走过来,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对他笑了笑。季师益站起来,问:“邱师兄,您怎麽过来了?”
“啊,你上次不说护士长说我有份病历被打回来没签名吗?我过来签名的。”
邱景岳的手指在他办公桌上叩了叩,对著他笑了一下。季师益用眼神询问邱景岳怎麽回事,邱景岳说:“你先找找,我去趟厕所。”
季师益在邱景岳出去後不久,停止了找“病历”
的行为,站起来,离开办公室,向著楼梯间旁职工专用的厕所走去了。那个厕所平常就没什麽人使用,下班时间自然人更少。季师益敲了敲门:“邱师兄?”
门从里边拉开,邱景岳站在门後。季师益进去了,问:“您找我有什麽事吗?”
邱景岳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过了会儿,把手机掏出来,按出通讯记录,递到季师益面前,问:“这个号码???你熟吗?”
是周芳的手机号。季师益的脑子忽然热了起来,後来他想,应该不是脑子,是脸。他抬头看邱景岳,邱景岳说:“今天有个人用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问我去年7月8号晚上我是不是在江宾馆住,我说我记不太清楚,问她有什麽事。”
“这是我太太的号码。”
季师益说。邱景岳的表情有些尴尬,季师益也尴尬起来。“嗯,我想应该是,因为她问我当时有没有和你一起住。我怕是你太太,就说是的,你和我一起住了。”
季师益把手机还给了邱景岳,说了声“谢谢”
,然後就要走出厕所。“家里???”
邱景岳开口叫住他,“有什麽矛盾吗?”
季师益站住了,没说话。“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打电话给别的人。”
“谢谢,劳您费心。”
季师益没回头看邱景岳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多半十分恶劣。情歌(上)66季师益只能回家。他不知道妻子怎麽要到了邱景岳的电话号码。如果她能要到他的电话,也能要到其他人的。他必须阻止她打电话给更多的同事。从恋爱到结婚两年半,他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之後,应酬和会议比以往增加了很多,导致周芳胡思乱想。因为她的反对,去年夏天和冬天两次科室集体出游,他都没有去,而是主动要求值班。她说我会担心你的安全,你出远门我不放心。所以就算去周边开会,比如东莞、佛山之类的,他一般也是自己驾车去,夜里回来;如果会议开两天,他宁可第二天早起,再开车过去,也不敢在外面过夜。他认为自己每隔几天就要值夜班,妻子会要求其他时间不在外面过夜也不奇怪。现在看来,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季师益不是第一次觉得无法明白女人,他没办法产生和周芳类似的感情,试图限制对方的活动,干涉对方的社交甚至心理。他不敢对天发誓他见到妻子以外的人不会产生兴趣──他觉得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发这样的誓,但是他既然对婚姻宣誓,他就会克制一切婚姻外的情感。他认为那样是对婚姻负责,可是假如这种负责包括完全的禁锢,他开始觉得自己走入婚姻有些草率,甚至有些天真。晚上回家时,周芳并不在家中。季师益想著她可能去的地方,先给她父母家里打了电话。岳父接的电话,季师益还没开口,他就说我姑娘又闹脾气了,师益你辛苦了。她从小就脾气不好,别理她,让她妈哄哄,等两天就过了。季师益说我去接小芳回来。岳父说不必了,让她在家里待两天就好了。我跟她说你打电话来就行了。她气没消,也不会见你。季师益放下电话之後开始肚子饿了。周芳不太会做饭,但每天好歹都准备了外卖食品等他回来吃。他抓起外套,决定出去吃饭。那年春天一直反复变天。下午时开始降温,对广州的三月初来说,冷得有些过分。出门他就发现自己穿的有些少了,他去车库里开车出来之後,在车里稍微暖和了一会儿,就开出了小区。没有目的地开了会儿,想不出一个人可以去哪儿吃饭,最後鬼使神差地开到了医院。在车里打电话给附近的烧腊店叫了个外卖,叫人送到十四楼的肝胆一区。事後想起今晚值班的是一个新来的进修医,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刚才那家店,说送两个饭,并且改送到十二楼外科总值班房。今年外科老总有两个,两天一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是邱景岳值班。从车库里出来十分冷,他扣上外套的扣子,从地下车库坐了电梯直达十二楼。普外科总值班房不属於任何病区,在十二楼西边单独的一个角落里。出了电梯後,他有些犹豫,於是并没有走到总值班房去,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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