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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屹默了默,那天谢岱宁已经答应做篇文章了,于是便道,“这几日晚上,学生见谢师弟那屋一直挑灯到深夜,想来是全心忙于此事。”
谢暄松了口气,他想了这个办法,想把那孩子拘到身边来,不闯祸就好了,若能缓和关系是意外之喜,虽然只一点点指望罢了。
“你呢?可愿师从于我?或者今场考试,还是留在映雪堂?”
“学生的确打算……留在映雪堂。”
沈屹一字字答道,胸间又是隐痛。“辜负山长美意了。”
这就是委婉拒绝了,谢暄道:“无妨,科举入仕是大事,诗词文章伴随文人一生,什么时候都不晚。不过人终究得为自己而活,几年后再回想,少年时光都用在书本课堂上,也是遗憾。”
他笑了笑,“我教学风格不适合科举,这事你自己决断便是。”
两人走到竹海边正要分开,沈屹忽然想起刚才的萧曲,和谢岱宁折草叶吹奏的,是一个调子。只是一个沉恸哀婉,一个活泼灵动,他才一时没对上。
“山长,学生冒昧问一句,您吹奏的曲子可有名字?”
“没有名字,这曲子原是亡妻家乡的小调,她常常随口哼唱,我谱了曲,却自觉是画蛇添足,因此并未取名。”
谢暄摩挲着手中玉箫,清忆那时已经病骨支离,斜倚窗前,本是天真明媚之人,嫁他为妇,数年红袖添香执手相教,终于她学会了诗词,却只徒叹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第二日大批学子回到书院,闹闹哄哄的饭也不吃,就先跑去看学田,见了这等野,不少人都说,就算不缺钱也报名去耕种,权当做是读书之余的游乐,饭堂更是大受欢迎,书院上下赞不绝口。
又过了两日,谢暄公布了入崎山堂读书的名单。
沈屹,湛明,谢岱宁皆在榜上,另有宋梓良,程邵文等,令人称奇的是还录取了女学的两个:崔瑗和萧妍,一共十人。
除此之外,前三名的文章都贴在院壁上,供众学子赏评。
谢黛宁挤到最前,欢呼一声,扯着沈屹袖子就跳了起来:“师兄,我是第一?我是第一呀!你看我的文章排在你前面了!”
沈屹读完,果然文采飞扬,角度刁钻,偏又引经据典让人无可辩驳。
同他这个人一样,鬼灵精怪的,他转过头,只见谢黛宁一脸得色,支着耳朵听四周赞叹她的文章,面上虽努力淡然,偏嘴角那抹弧度出卖了她,沈屹无奈的笑笑,忽见人群里挤来一个小学子,正是崔瑗。
她扶着头顶的学子帽,对谢黛宁急道:“快看看怎么样?”
“都知道你是女子,不用打扮成学子模样啦!你看你这帽子歪的!”
“我家丫鬟哪会做这个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个哥哥摸了书就跟中了毒一样,立刻躺倒!”
她家就没一个是这块料。
谢黛宁含笑伸手,给她正了正帽子。
忽而听沈屹压抑着的咳嗽声,谢黛宁赶忙问道:“师兄今日吃药了没?这风寒数日了,怎么还不见好?”
沈屹低声道:“无事。”
扭过头,眼中却有一抹灰败颓然,那日和谢暄分开,他独自去了后山山泉,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整整三个时辰。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连开口都不能。
可又终究没能拗过自己,还是入了崎山堂,哪怕日后就如此时,他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刀尖剜刻心头,也安慰自己,痛多了就好了。
除了沈屹,入崎山堂的出身皆是中上人家,来云岚本就为逐名。而沈屹必须走到科举最后,若只到举人不能进入会试,身后没有家人为其奔走,恐怕就断了仕途了。
所以此举如自断前程,书院上下议论纷纷。
等看见榜上两个女学生的名字,众人心头便起了猜测。崔瑗,她可比萧妍来头更大,人家姑姑是当今圣上枕边人,莫说给落榜的举人授官,就是崔家一门白丁,如今不也封了承恩侯?
若能得崔瑗青眼,还需要考试?
饭堂一事过后,不少看不惯沈屹的人冒出了头,酸话很快传遍书院上下,十年寒窗,哪抵的过贵人青睐实在,原来清风朗月的沈学长,比旁人思虑深远多了。
没有报名的学生后悔不迭,再看崔瑗样貌不输萧妍,更是眼热不已。
不过这些话静园里是不知道的,也无人敢去崔瑗面前说嘴,她欢欢喜喜的拿了双鞋垫送给湛明,谢他教自己做文章!
当然,不是她自己做的。
到了开课第一日,萧妍早早到了崎山堂,她穿了一件胭粉罩纱的春装,内里银线绣了玉兰,和窗外正开的玉兰交相辉映,雅致又柔美。一路走来,学子们纷纷瞩目,她目不斜视,抱着书本气质馥郁高雅。
崎山堂位于藏书东侧,屋宇高大宽阔,设了三列座位,除去萧妍,崔瑗独占一列外,其余两列各坐四人,男女以一道薄纱屏风隔开。
堂内已经坐了数人,前排座位照例留了出来,萧妍淡淡的扫了一眼,沈屹还没到,她走到屏风后,想了想坐了座。
又过了一会儿,沈屹他们也到了。
崔瑗穿着学子服,同谢黛宁宛如双,虽比不上身后两人气宇轩昂,也十分别致娇俏。
因为传言,屋内众人的目光立马胶着在崔瑗和沈屹身上。
崔瑗浑然不觉,看见屏风立马撅嘴,骂了一句迂腐,然后绕过去伸手戳了戳,这么结实?那怎么传字条啊?又看屏风不高,下方还有缝隙,方勉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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