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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你就?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
「知道的,阿爹阿娘沒有隱瞞過我,家裡原有四口人,爹娘,還有阿兄阿妹,加上我是五個。」
「跟我說閨名叫雙雙,也?是假的?」
「半真半假,雙雙是爹娘給我取的小名,我很小爹娘就?在河裡撿到了我,因為當?時身上的裹嬰布與他們給阿妹用的一模一樣,湊成?一雙,所以?我小名雙雙。」
「好事?成?雙,是個好名字。」
姜玥心頭惴惴,以?為沈徵會追問更多她隱瞞身份的前?因後果。沈徵只靜默了一陣,撓了撓她掌心。
「有些富貴人家會收養年齡與親生兒女相仿的幼童,自小一起細心照料長大,但實際是主僕,遇險時候要護著主子平安,甚至是替死。那家的阿兄阿妹,待你好麼?」
「不是那種,」姜玥彎了彎唇,「爹娘真的把我當?女兒養。阿兄阿妹待我也?很好,阿兄沉穩少言,性子像吳將軍,看他心裡喜不喜歡一個人,不能看他說的,要看他做的。阿妹的年齡脾氣都與嘉寧很像,我見嘉寧第一眼就?覺得親切,她是謝琿快要娶的妻子,沈大人應該知道她。」
「知道,但沒有直接見過。」
沈徵想到今日回府,翻過這些天被眉娘收納好的拜帖,謝府的喜帖請柬就?在其中,謝琿與嘉寧公主也?快要成?婚了。
「那郡主一直找的那個畫師,真的只是仰慕?」
姜玥好一會兒沒答,似乎在想怎麼說,「我阿爹阿娘是賣博古器物起家的,包括文房四寶、古簡卷軼、字帖書畫,一家都是丹青好手,尤其擅長仿古。那個鶴形標記,是家裡一點小習慣,凡是臨摹的古畫或字帖,都會藏這個記號。」
沈徵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沈徵,我當?初與你說家裡人遭難了,沒有騙你。」
「我家散了。爹娘兄妹都已不在人世,可我看到了那些有鶴形標記的畫,有幾幅我很確定?,是近年才畫的。有些用的畫紙與畫彩都很好,不便?宜,可是我找不到畫的源頭,只能盲頭蒼蠅一樣,打點畫坊掌柜,結交皇城的文人墨客與丹青好手,能找到多一副是一副。」
「我時常覺得自己太笨,找不到更多的蛛絲馬跡。」
姜玥的手從他掌心抽走,手背覆在眼前?,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帶了不易察覺的微顫,「有一幅畫,不是仿作的,畫了某年隆冬六角窗外?的寒梅雪景,窗框內有薰香爐,有金桔糖藕。你說,我爹娘兄妹會不會,會不會有誰,其實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即便?不富貴,也?溫飽無憂。」
即便?不算溫飽無憂,也?不至於菜市斬,血濺高台,不至於在流放路上病寒饑饉,藥石無求。
昇州郊野兩座無字碑,流放之路某處亂葬崗,會不會她的阿爹阿娘,阿兄阿妹,並沒有埋骨其中。
沈徵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江南東道巨富,博古器物起家,夫妻二人育有一兒一女,家族遭逢巨變。姜玥沒有點名道姓,但透露的信息足夠叫人聯想到被判謀逆的江家白鶴堂。
縱然還有很多疑問。
縱然她至今沒有說清楚與他和離的原因。
沈徵自重?逢後,第二次感到了可以?稱之為後悔的情?緒。第一次是沒有隨謝琿去流月峰,第二次是現在。
不該問得那麼急,不該問得那麼細。
她願意透露一點信息,他就?足夠再去查證與推敲,去思量與權衡。不是非要巨細無遺地剝開那些叫她痛的回憶。
沈徵在姜玥身側撐起。
低頭望見她搭在眼前?的柔白掌心,秀氣鼻尖早哭紅了,一顆淚滾入雲鬢,在眼側留下水痕。他試圖挪開她的手,姜玥不願意,一直捂著自己的眼睛,聲音低低的:「我不想說了,這次先說這麼多行不行?」
「可我還有問題。」沈徵的聲音很輕。
姜玥忍著鼻酸,吸了吸鼻子,「那你只准問一個。」
「你府門口的石獅子,現在還有沒有拴著馬?」
「……什麼馬?」
姜玥腦子裡茫然了一瞬,一直跟他較勁的手不自覺鬆了力,被沈徵順勢拿開了。淚蒙蒙的眼霎時觸碰到燈火亮光,她閉上眼,下一刻,薄薄眼皮貼上了溫熱柔軟的觸感。
沈徵的氣息在靠近。
他一點一點,吻去她眼上與臉上的淚濕,「今日就?問這麼多,以?後也?只問這麼多。」
那吻輾轉至她唇間,比觀音節的更繾綣,「郡主就?繼續追著我,等到你願意說了,再說。」
夜闌人靜,姜玥和衣而睡,一個人霸占了沈徵的床。
她腦子混混沌沌,終於想通沈徵最後一個問題是何?意。
沈徵坐在床邊玫瑰椅上,單手支著下頷,眼皮半斂。
她一坐起,他便?睜了眼。
「沈大人,我府門口早就?沒有馬了。」
「這次沒有,那上次呢?」
「上次是……哪次?」
「郡主記不清?那看來是來過很多次。」
喬遷宴那日,吳曜的馬栓到了亥時快結束才離去。
沈徵斜睨她一眼,手搭在玫瑰椅扶手上,指頭一點一點地輕敲,等待她的解釋。
姜玥回憶沈徵來趕考的日子:「上次是喬遷宴?吳將軍與我府里的侍衛切磋上了癮,兩人較量到深夜還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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