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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姮许久未见生人,许久未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瞧着一张张陌生明艳的脸靠近自己,紧张恐惧骤然袭来,趔趄后退几步,险些被裙摆绊倒。
姬无剑是个机敏的,见拦不住,便扬声喊叫护卫。
女子诧异不解:“为何如此?我们只是想与王妃说说话,都是闺女子,并无外男,姬都监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姬无剑不理会她,招呼护卫将人送回前厅她们的父母身边,回来招呼姜姮,恭敬道:“王妃,可以走了,殿下怕是等得急了。”
姜姮失魂落魄地要走,踩住裙摆,身子摇晃几下,跌坐在地上。
姬无剑想将她扶起来,她不肯起,仰头看他,可怜兮兮的:“阿翁,我不想去,我害怕他。”
姬无剑是王府旧人,而姜姮五岁起便住进王府,他也算是看着姜姮长大的。
他略有些不忍,放柔声音哄姜姮:“今日宾客很多,殿下不会为难王妃的。”
姜姮脸上流转着澄净的忧患,无邪的烦恼:“可等宾客走了呢?他怎么会变得这么闲,天天在家里?”
姬无剑严肃道:“您不可以乱说话,殿下知道会不高兴的。”
姜姮呢喃:“他不高兴,他总是不高兴……”
姬无剑总觉得这样下去要出事,想上来拉她,谁知有人先他一步。
梁玉徽搀着姜姮的胳膊,待她站稳后却没松手,嘲笑:“至于嘛?不过几个小姑娘,也能将你吓成这个样儿?你怕什么?你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比她们玩得疯多了,简直是脱缰野马,十个侍女都看不住。”
姜姮和姜墨辞自幼时便客居王府,孩子们在一起读书,三个姑娘中虽然姜姮最小,但她却是头头儿,玉徽和羽织就是她的跟班儿。
姜姮一时兴起,会偷偷翻墙出王府去买桂花糕,下课时大咧咧地招呼大家来吃。
玉徽和羽织自是屁颠颠的,辰羡和姜墨辞宠她,也会含笑来捧场。
唯有梁潇孤僻寡言,坐在椅子上不动。
姜姮便会指挥辰羡和姜墨辞:“你们两给我把他弄来。”
两位兄长便十分卖力地把梁潇连人带椅子抬到姜姮面前,姜姮喂他一块桂花糕,笑眯眯问:“好吃不?”
梁潇倔强地不肯屈服,脸却不由得红了。
说起来,少年的梁潇乖僻别扭,最后能融入他们与他们玩到一起,姜姮功不可没。
姜姮回过神来,依偎在梁玉徽肩头,道:“冠太沉了,我脖子疼,玉徽,你帮我拆下来好不好?”
梁玉徽干脆道:“不行,你是靖穆王妃,要人前端庄,沉也得忍着。”
姜姮不再说什么,默默跟她回去。
梁潇果真等得着急,连摔了几只茶瓯,嫌侍女倒的茶味浊,侍女们吓得瑟瑟抖,跪了一地。
他见姜姮迟迟归来,一脸心不在焉,更加来气,正要生事,注意到梁玉徽搀扶着她,小心翼翼托举着她头上的冠,以期减少些她承受的重量。
梁潇觉得这场景诡异,直觉出过什么事,向姬无剑投去询问的目光。
姬无剑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倒是令梁潇缄默了片刻,他吩咐姬无剑:“让棣棠和箩叶过来吧。”
顿了顿,又对姜姮说:“让她们陪着你休息,可以休息半个时辰,但是宴席开了你必须出来,外头很多双眼睛都在等着看我们。”
姜姮问:“看我们什么?”
梁潇道:“坊间传言,靖穆王夫妇不合,已在和离边缘,故而许太夫人正在物色的王妃人选。”
剩下的话不必他说,梁玉徽接上:“那些有女儿的官宦世家都快疯了,路子走到我这里,天一亮门口就被堵住,京兆府给我疏通几回,我真快叫他们烦死了。”
姜姮与世隔绝多年,理解不了梁潇如今的权势究竟有多盛,只知都怕他。
她不欲深想,恰巧棣棠和箩叶来了,和她们一起去偏室小憩。
梁潇早就知道姜姮是块木头,可在说这些话时,心底还是有一丝丝期望她能有点反应,不说吃醋,哪怕有点危机不安也成,可她自始至终毫无波澜,仿佛是在听别人的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是失落的,一闪而过并未在脸上留下痕迹,但还是被梁玉徽捕捉到了。
她幽幽叹道:“真是可怜。”
梁潇立刻竖起尖刺:“我用得着你可怜?”
梁玉徽道:“我是说姮姮可怜。”
她比姜姮还大了三岁,幼时在一起玩耍惯常直呼其名。
“我记得小时候嫡母不许我出去抛头露面,恨不得将我藏起只当没我这个人。后来父亲过寿,王府来了些娇滴滴的贵族小姐,说起城南桑荆瓦子里的傀儡戏,我一无所知,半句话都插不上,被她们狠狠嘲笑了一通。”
“我委屈得哭,被姮姮看见,知道怎么回事后,第二天就买通守卫带我出去了。她把桑荆瓦子包下来,让伶人给我演了整整三场的傀儡戏,她就蹲在椅子上看我,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看,你哭什么,下回再遇上这种事你就说不好看,你懒得看,要挺直腰昂起头说,底气十足,看谁还敢笑你’。”
往事如烟,梁玉徽恍惚一笑:“我从小到大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即便后来走出王府,结识了更多的人,我也再未见过比她更纯善可爱的人。她不该变成这样的,你如果爱她,就给她正常的爱,不要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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