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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公含笑相送,“杜大人说得是,只遗憾意外让宴会未能尽兴,来日我再相请。”
杜槐正念念于心,“陪宴的小美人不错,是冯公的家妓?可谓知情妙,十分难得。”
冯公从来大方,遇上如此明显的暗示,通常会顺手将美人赠了,这一回却似不明其意,随口将话语带开了。
杜槐越心痒,三两句后又提起来,“我记得那美人还有个姐妹,樊兄应该是与之嬉闹时滑跌的,不知事后可有受牵连?”
冯公容色和蔼,语气极淡,“承杜大人关怀,她们连客人都伺候不好,留着何用,我让管事自行处置,大约已卖了。”
杜槐大为遗憾的跌足,“樊志醉酒失足,与她们何干,怎能如此轻掷美人,可惜了!”
冯公不以为意,“微贱之人而已,哪值得大人费心。”
眼看已到府外,杜槐不好再说,只得告辞,心底极是惋惜,恨未在离宴时就将美人索了。
大门一闭,冯公转过身,和善的神情敛了,现出一种威严的冷意,“那对兄妹在做什么?”
管事立即回道,“一个去了西棠,另一个要了一套衣裳,似打算出府寻人。”
冯公哪由得一个丫头乱来,顿生不耐,方待令,小七已经行来。
她穿窄袖男装,扣了顶阳笠,身形利落,宛然成了英秀少年,脆声道,“6九郎从我手中逃了,此人关系重大,我必需将之擒回。”
冯公眸光一转,神情更冷,“那无赖与你们相处多日,活着就是个祸患,早该一刀宰了,你当宴露过相,别以为换了男装就无事,安份在宅内等着,一切我自有安排。”
小七并不退怯,不疾不徐道,“既是祸患,更不能任其逃去,他身受重缉,能藏的地方不多。请下放心,我绝不会胡为。”
冯公眉棱一动,声色陡厉,“小小年纪给惯得不知高低,不懂事情的轻重?不听令就滚出去,不必再受裴家庇护!”
气氛骤然而僵,小七默了片刻,冷静以对,“此宅是裴家所置,却非私邸,而是五军之所。下言之冲动,虽为尊长,恕我不能听从。”
言毕她长身一揖,居然拔足而走,连管事都愕住了。
半晌后,冯公一声低哼,分不清是何种意味,“这丫头,胆气倒足。”
绣香一冲出小楼,6九郎就知道糟了。
他立即将陈娇的钱匣揣进怀里,从后院翻墙逃出,趁着午后人少,他撕烂衣裳在脏地一滚,从卖饼的炉膛内挖灰抹脸,揉乱头,登时成了谁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乞丐。
他又拾了个破竿,摸摸腾腾的远离了陈府,一摸怀里的匣子,镇定下来寻思。窝藏逃犯的罪名不小,陈家绝不敢宣扬,逃出来也不用再对着陈娇的脸,只要乔装乞丐,等禁城令结束,总能寻到机会混出去。
于是他窝在街边乞讨,换到钱买烧饼度日,没想到藏头缩尾了一阵,给差役穷凶极恶的抓了。他先以为败露,又见三五个乞丐给拘来,一起押着穿街走巷,最后被驱进了一处偏僻的栏圈。
栏圈内挤了百余个乞丐,随处皆是便溺,气味臭不可闻。6九郎这时反而稳了神,缩去边角不吭气,听群丐七嘴八舌的吵闹。
一个凶悍的差役过来一吼,“吵什么!城里有贵人将至,把你们圈到一处,每日两碗粥供着,时候一到自会放了,闹腾的打死不论!”
众丐见差役凶横,立时瑟缩下来,小声的猜测是何方贵人,阵仗这般大。
到了放粥的时候,差役抬着大桶过来,群丐又挤去疯抢。
那粥又稀又薄,黄绿色的米汤带着霉花,连乞丐都难以下口,只能捏着鼻子硬灌。6九郎表面与众人一般,等到半夜所有乞丐睡了,他悄悄撕开怀里的烧饼,一点点含软了咽下。
旁人没有藏食物,很快饿得开始争抢薄粥。强壮的乞丐连夺几碗,勉强灌个肚饱,老弱的就得挨饿,被迫去喝石槽的脏水,有的又吐又泻,围栏里越污秽不堪,差役在百步外看守,压根不愿靠近。
6九郎藏身其中,碰上夺粥的绝不反抗,暂且混了个太平。几日过去,城中的乞丐抓尽了,围栏外来了几个壮汉,6九郎一眼认出是赌坊的打手,脚底板都凉透了。
陈半坊岂是好惹的,一个小无赖在他眼皮底下骗了亲妹,顺走她的私蓄,还大剌剌的逃了,不捉回来剐了才怪。他通过一些痕迹猜出6九郎的法子,不便大肆搜找,干脆献计官员,以清城为名锁拿了全城的乞丐。
差役是打点过的,当然不会拦,几个壮汉进圈逐一翻寻,抬脚乱踹,群丐饿得有气无力,被踢得蠕蠕而动。
6九郎悄然后缩,打算滚一身秽污,没想到一个老丐被大汉一掀,恰好撞进他怀中,6九郎立即将之推开,老丐却抓住不放,拱着头翕动鼻翼。
6九郎明白不妙,用力掀得老丐跌出去,对方却已经叫嚷起来,“烧饼!有烧饼!给我饼——”
群丐早就饿极,一听有烧饼,刹时溢出了口水,轰然朝6九郎爬来,惊得他毛俱耸。
一个大汉跨来,薅起6九郎的衣领一撕,果然跌出两个烧饼,还有一方精致的漆匣。
群丐已经为抢夺烧饼打起来,大汉拾起匣子狞然一笑,“着了,就是这小子。”
6九郎弹起来冲出,后膝已经受了一踹,壮汉一脚踩来,将他的头脸辗入秽泥之中,6九郎呼吸一窒,身上瞬间挨了七八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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