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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吃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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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月的婆婆杨招娣病了,周灵均和佟月生前是邻居,如今佟月去世,杨招娣生病,他又和佟月的丈夫石海城有紧密的商业合作,所以理应去探望杨招娣,表一表友邻之情。

周颂在公司吃午饭的间隙听粱桭讲起了这件事,他知道周灵均多半不会亲自前往,还是像以往一样,让粱桭出面代表自己。他脑筋一转,提出和粱桭同去。粱桭以为他在找借口翘班,着意提醒他第二天是周末,周颂却很坚持要去。粱桭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找不到其他理由阻拦他,所以答应了带他一起去。

第二天中午饭点,周灵均拿着一本杂志从卧室里出来,看到餐桌上摆着一道甜豌豆炒虾仁,他和粱桭都不喜欢口味甜淡的菜,这道菜还是头一次出现在餐桌上,便问:“怎么想起来炒虾仁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粱桭在厨房盛米饭,道:“待会儿小颂过来。”

他和周颂约好了中午1点钟碰头,周颂要和他在楼下汇合,他不同意,威胁周颂必须到家里来,否则前情作废,周颂忧心忡忡扭扭捏捏地答应了。所以粱桭特意多添了两道菜,做了周颂喜欢吃的甜豌豆炒虾仁和清蒸鲈鱼。

粱桭没有事先知会周灵均,周灵均听到这一消息稍感意外;他把杂志随手搁在餐桌上,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怎么肯屈尊登门了?”

粱桭端着三碗饭从厨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他过来看你还不好吗?但凡你当着他的面说他几句好话,他也不会天天像避猫鼠一样躲着你。”

周灵均不做声,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虾仁,还没吃进嘴里,门铃响了。

粱桭想去开门,但是周灵均先他一步,放下筷子缓步走到玄关拉开了房门。

周颂穿一件小众潮牌白色宽松t恤,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头扎起来随意挽了个丸子。周颂垂手肃立,稍稍弯了下腰:“大哥。”

他穿衣服一向精致有品位,嫌少穿的这么简单素净,乍一看立如玉树,清俊逸。周灵均多看他两眼,然后留了门往里走:“进来。”

周颂进了屋关上门,很自觉地走到餐厅。

粱桭恰好把最后一道菌菇汤端上桌,笑道:“小颂来得正好,吃饭吧。”

周灵均和粱桭坐在一起,周颂坐在他们对面,感觉自己双手像是被绑住,万分僵硬不自在。在他记忆里,他上一次和周灵均同桌吃饭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天是除夕,他迫不得已和家中长辈吃了一顿年夜饭,为了避免第二天向长辈们拜年,他连夜订机票飞到英国。他从回国到出国中间只隔了两天,只和周灵均在饭桌上有过短暂的寒暄;周灵均问他课业,他用一句‘还好’搪塞了他,仅此而已。

他和周灵均都不善于闲谈,所以餐桌上只有粱桭在活跃气氛。的粱桭给周颂碗里夹了几颗虾仁,道:“小颂懂事了,知道我今天要去看望石海城的母亲,主动提出和我一起去。”

周灵均又把周颂打量了几眼,问:“空着手去?”

周颂被米饭噎住,很无辜地看了眼粱桭,道:“阿桭哥没让我买东西。”

周灵均:“他不提醒你,你就想不起来?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人情世故——”

粱桭在桌子低下悄悄用膝盖碰了下周灵均的腿,周灵均蓦然没了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和那些没说出的话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粱桭对周颂笑道:“大哥在跟你开玩笑,我昨天就已经把伴手礼买好了。尝尝这鱼,是我早上去菜市场买回来自己收拾的,特别新鲜。”

周颂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这顿饭,帮着粱桭打扫餐厅和厨房,然后和粱桭挤在水槽前面,粱桭每洗一只碗都被他接过去用厨房纸擦拭上面的水渍。周灵均从不操心这些事,离了餐厅就坐在落地窗前一张单人沙上,戴上眼镜翻看一本杂志。

粱桭洗着碗,小声说:“不用你干活,你去陪他说说话。”

周颂迅地偷瞄了周灵均一眼:“你饶了我吧,我在他面前恨不得变成哑巴。”

粱桭:“我就纳闷儿了,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咱俩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他怎么对你我都看在眼里。他的确有点严厉,打小就从你身上挑毛病,但是你也很叛逆啊,你以前从未听过他的话,他说什么你都过耳不过心,偶尔还敢顶撞他。怎么你这次回来突然就在意起他对你的态度,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颂不做声,低着头擦拭一只盘子,好一会儿才道:“我很内疚。”

没错,他内疚。自从迟辰光死后,他变得偏执又封闭,可耻的杀人犯之子的身份使他极度自卑。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维系他和周家情感的唯一的枢纽也消失了,家族中旁人的风言风语他都听在耳朵里,逐渐生出叛逆的思想和冷傲的脾气,他仇视周家所有人,盲目的仇视让他分辨不出周灵均对他的爱护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总是恶意曲解周灵均的对他的关爱,以最狭隘的目光去审度周灵均对他的良苦用心。以前的他恨不得把‘我厌恶你’这四个字写在脸上给周灵均看,但是周灵均对他始终如一,一直在袒护他、包容他、给他最好的受教育的资源和生活条件,默默帮他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在自己生命垂危时还不忘为他谋划后路。

自从在医院中亲身经历了周灵均的生死瞬间后,周颂想明白了很多事,才现他以前多么的混沌、多么的蒙昧、多么的幼稚;才现他一直在辜负周灵均。目睹生死之渺小,才见天地之广大,很不幸,使他懂得这一道理的人是周灵均。

粱桭切了一盘水果,把果盘塞到周颂手里,对周颂使了个眼色。

周颂端着果盘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前,把果盘放在周灵均手边的一张矮几上:“大哥,吃水果。”

周灵均看了眼用火龙果、芒果、和苹果拼成的果盘,问:“你切的?”

周颂背着手站在一旁,道:“不是我,是阿桭哥切的。”

周灵均捏起一块插着牙签的芒果,道:“坐。”

方圆两米内没有第二张椅子,所以周颂坐在了地毯上,也从果盘里拿了块儿苹果。他预备着被周灵均抽问工作上的事,但是周灵均迟迟不问,他觉得奇怪,悄悄抬眼去瞄他,现周灵均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仿佛有心事。

周颂一点点啃手里的苹果,苹果啃完了,周灵均才轻声问道:“姑母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周颂愣了愣:“是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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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均把牙签放在矮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道:“今年我们一起去祭拜她。”

周颂稍稍低下头:“好。”

周灵均看了看他,然后把目光放在手中的杂志上:“你和阿桭是不是该出门了?”

粱桭换了身衣服,拎着两只沉甸甸的礼盒和周颂乘电梯下了楼。走在小区宽阔的甬道里,粱桭问他:“这顿饭吃得有什么感觉?”

周颂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走在他旁边:“鱼不好吃,豉油放多了,有点腻。”

粱桭笑道:“行,我记住了,你下次过来我再做给你吃。”

周颂不答话,鞋尖踢飞柏油路上一颗小石子。

粱桭道:“你能过来看看他,陪他说几句话,他心里很高兴。你那几个兄弟姐妹里边,他最心疼你。”

和其他豪门一样,周家人员构成有些复杂,周颂的母亲周晗有两个哥哥,是周颂的舅舅。周灵均是大舅的儿子,大舅结婚最早,所以周灵均是周颂这一辈儿的长子。周灵均的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去世,大舅丧偶再娶,又生下一女,和粱桭一般年纪,是周颂的堂姐。堂姐在美国攻博,听说去年想移民,但是被周灵均一票否决,所以赌气不肯回来。二舅也有一儿一女,年纪都比周颂小,堂弟也在国外读书,读到一半辍学,改当冒险家,拉起几个富豪子弟组了个队伍去周游列国,满世界乱跑,据说现在人在南极。堂妹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入国内一流学府,学的是别具一格的考古专业。周家长辈曾强势要求她选国际政治或金融管理,今后从政或经商,逼得堂妹几乎想离家出走,最后还是周灵均介入,为她力排众议,支持她选择了自己心仪的专业。这几个兄弟姐妹天南海北各在一方,周颂和他们经年累月没有联系,更是无缘见面,所以感情非常之淡薄。

周颂又踢飞了几颗石子,才道:“以后你挑他心情好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

粱桭很欣慰地搂住他的肩膀,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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