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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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头上的青筋鼓了鼓,眼睛闭上了。这样闭了一会儿,像用了很大力气才睁开。我知道一顿拳脚就要落到头上来了。我咬紧了牙关等着。可是接下去我听到的是一声长叹。他的声音小极了
“……你拿个竹耙子,把它们都打扫干净,打扫得一点儿也没有,听见了吗?”
我的泪水不知不觉淌下来。我说
“听见了。”
我拿起竹耙走了。我把屋子四周、特别是屋后的玻璃碎片弄得很干净。这里的沙土松松的,我想那些背枪的人站着坐着都会舒服极了。我们欢迎你们哪,欢迎你们夜里来这儿挺尸。
二
过去是外祖母领我到林子里采蘑菇,她不在了,就是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在林中进进出出。林子密不透风,我自己倒可以做任何事情。有一段日子,我要用一个多钟头去割两大捆猪菜,捡一篮喂猪的橡实,最后再采蘑菇。我把各种各样的蘑菇都采来,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采得多了,母亲就夸我一句。我特别记得父亲的夸奖——因为他对人极少这样。我恨这个人,却又渴望他的表彰。我以前不记得从他那儿得到过什么温暖。我为什么要爱这个黄黄瘦瘦的人?就因为他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恐惧吗?或者,就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吗?
“父亲”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有一次我甚至问妈妈人为什么要有一个“父亲”
?妈妈的样子很为难,简直为难极了。记得她多半晌才说了一句“哎,谁没有父亲,父亲就是父亲啊!”
“为什么就是?”
“没有父亲就没有你。父亲和儿子血肉相连……”
我还是有点儿糊涂,“怎么他被刀割伤了,我一点儿不痛?怎么他喊肚子痛,我一点儿也不难受?”
“会痛、会难受的。孩子,记住,你是他的骨血……”
“骨头”
和“鲜血”
——它们在我脑海里一闪,立刻让我害怕起来了。于是我再不敢多问。不过我从此记住和明白了父亲就是父亲,父亲是不能追问的一个人和一种现象。
妈妈那一次还告诉我无论如何,你的脾气,包括你的长相,都会带上他的特征……
这尤其使我惧怕。我誓将远远地离开那些“特征”
。后来,我果然没有像他那样黄瘦,也没有像他那么暴躁。我觉得自己终于远远地离开了他,离开了他的一切……我誓一辈子也不会走向或走近他一点儿。
我卖力地采蘑菇。当然我们家吃不掉这么多的蘑菇。到后来,我看见一些猎人到林子里打猎时路过我们的茅屋,常常要捎走一袋蘑菇。这些蘑菇是母亲在空闲时间用纸袋分装成的。他们每次带走时都留下了几枚硬币。妈妈对我说
“我们也要过生活……”
“我知道,妈妈……”
“你外祖父留下一点儿家产,我们总算是有一点儿积蓄,不然的话我们早就饿死了。现在还有一点钱,可我们不能一下子把它花光,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日子啊。”
外祖父及他的一切都让我神往。说到遗产就更让我好奇——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我问它属于我们吗?
妈妈点头又摇头,“本来都属于我们,可如今都贴上了封条。”
“什么是‘封条’?就是用铁条捆住吗?”
“不,那是一张纸,上面写了字、盖了红『色』印章。它只要贴在门上,就再也不能打开那扇门啦。”
原来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条。我有点不信
“贴上它就不再属于我们了吗?”
“封住了谁也不能动。不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交还我们,如果交还,我们就有花不完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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