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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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在营帐外呼啸,帐中烛火点点,随着皑皑用力撑足的气息而微微摇摆。
大抵从年少确定自己要夺得阿姊开始,这么些年谢琼瑛一直埋头谋划,鲜少与人说这般多的话。亦或者,这一刻他看着眼前的女郎,尤似看见了他的阿姊,终于忍不住要将自己这些年深埋的想法倾述出来。
“为欲望而努力,何错之有?谁无私欲?”
他笑道,“但我不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我亦为了我的家族可以谋得新生。”
他挑亮灯芯,“当年昭文帝何其虚伪,经年后他明知太子被诬陷,假惺惺建立思子台,却不诏令给他平反。要我谢氏寻找废太子遗孤,却又不明文下达诏书,只让暗里相寻。为此我谢氏为安新帝之心,只得交出兵权,阖族子弟弃武从文。但凡昭文帝明令与我谢氏,当年你阿翁就不必偷偷摸摸入长安,你阿母亦不会在母族和丈夫之间两难!”
“我之所为,便是让我谢氏金蝉脱壳,让族中子弟有重新择选文武、择选自己前程的机会!”
“这话原该同你双亲所言,但是估计他们多来听不到了,尤其是你阿翁。”
谢琼瑛自得道,“前些日子,并州城中传出人心不聚,你阿翁同那处官员离心的消息,今个午后,又有消息传来,丁朔中毒亡故,正行发丧……”
谢琼瑛话至此处,忽有人在帐外请命,遂止话转出身去。
待两炷香后,再到皑皑面前,竟是将卫恕带了进来。
卫恕一身伤痕,血迹未干,显然历经恶战。
“将你方才所言,同我外甥女再说一遍。”
“贺兰夫人思女心切,道是想来将军处,如今已经和太孙殿下闹得不可开交!”
卫恕喘息着,看一眼谢琼瑛,方继续道,“又因念及自己孩儿,旧症复发,夺了刺史之……之子青雀照养,却看顾不得,累他重症,并州上下对她十分不满,几欲不听太孙诏令……”
“信口雌黄!”
皑皑闻言,半点忧色都没有,“我阿母恨此人至此,怎会想来这处。而后者所谓她夺刺史之子,此等内帏事,你如何得知……”
然话落一半,皑皑原就苍白的面色铁青,不由整个人颤了颤,只抿唇不语。
她想起阿母失忆了。
阿母不记得这人往过的歹毒行径,当他只是寻常对垒的敌人,还有手足之情,如此要来换自己吗?
“怎么不说话了?”
谢琼瑛观她神色,挑眉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觉得这人的话不是信口胡说?”
“我句句属实。”
卫恕尚是一副折腰模样,“刺杀太孙殿下不成,但我毁了云中城七处专门用来给弓箭手暗杀的哨台,将军大可派人去查看。”
“但凡太孙殿下能够控局,怎能容我这般出入!届时将军率军围城,那处内里一盘散沙,统帅军令难发,外处又少了弓箭手护体,并州不日可破也。”
他看过面色雪白的女郎,再看负手而立的男人,低头拱手,“只盼到时,将军赐下丹药,容我一条生路。”
随着他话语落下,周遭有一刻的静默。皑皑拢在袖中的手攥着布帛。因为无力却又想施力,一时坐着的身姿轻晃。
似一座小小的玉山,裂开缝隙,现出倾颓之势。
“听到没有?”
谢琼瑛凑身道,“从来强者说了算。”
皑皑咬过唇瓣,合眼摇首,将背脊挺直,复容色平静,“你说你为你家族子弟谋前程,然谢氏子弟死者十之七八。女郎能用者皆被你送去联姻。他们之命就不是命吗?他们之意愿就不是意愿吗?”
她的话语愈发坚定,只继续道,“阿翁教我读史,与我讲,大梁便是自昭文帝起,渐向衰弱,裂土分疆。”
她抬起素白面庞,标致的丹凤眼眼睑微扬,远山黛呈入鬓之势,完全是她生母当年凌厉模样。
“你既同他一般善虚伪,重私欲,罔人命,下场定如他一样,不会得意太久。我且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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