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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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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群鸟雀在摘空了的园子里旋转,吵闹得还是那么起劲。它们的胆子突然就变大了,真是奇怪。万物通灵,它们真的明白再也没人会驱赶它们、干涉它们,它们等于是收回了自己的园子。老鹰在园子上空盘旋,它大概盯上了什么。就因为它的出现,野兔,刺猬,一切都在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一只像獾那种模样的、前爪很短的小动物从架子下钻出来,探头探脑看了一眼斑虎。斑虎像没有看到它一样,只轻轻瞥去一眼,立刻把头转到一边。有一只颜『色』斑驳的野鸡蹲在葡萄架上,拉长沙哑的嗓子叫了两声,当我们离它只有几尺远的时候,它才扑棱一下离开。麻雀的喧闹声使我和拐子四哥的谈话没法进行下去它们就在前面,像故意戏耍我们似的,我们走近一些,它们就躲开一点儿,但并不飞到很远。麻雀们在这一片原野上很少获得与人交流的机会——过去我们自顾忙着侍弄葡萄,使它们扫兴;这会儿它们终于能赶来与我们嬉闹一番了。人和动物有着多么奇妙的关系啊!人与它们之间也需要建立一种深层的默契。我甚至想到,动物们也害怕寂寞,也在寻找一种新的激动和兴奋……拐子四哥这时突然站住了。为了压过麻雀的喧闹,他离我很近地大声说

“宁伽,我觉得这枪快派上用场了。”

我还以为他要打麻雀呢。可他向茅屋那边瞥了瞥,沉着脸说一句“我正等着那个人呢!”

我马上明白了,他是指那个欺负过鼓额的家伙。可他是谁呢?

“你等着吧,等他满身血沫趴在沙地上的时候,你就搞得明白了!”

我没有做声。斑虎向西边望了一眼。拐子四哥抚『摸』着怀里的枪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也说不准就是那个人。不过我的枪子儿可认得他……”

我现在更加认定,无论是谁都没法阻止这件事情的生。即便那个人不再来『骚』扰我们的葡萄园,也不会改变什么。因为事情已经生了——故事的下半截需要拐子四哥的那杆土枪去做了结。

拐子四哥并没有看到鼓额的父母,看到那个残破的家,可是我看到了。也许拐子四哥并不需要亲眼去看,他心里什么都明白。我直到现在仍不愿去想两个老人的模样,一想起来就有一种羞愧。我从那时才知道鼓额为什么不愿回家——因为那不该是她的家。

我多想让梅子亲眼去看看鼓额的父母,去看看那个村庄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她如果看见了,就会知道我们有着多么羞愧的昨天和今天。我们不要遮掩那些人、那种日子。我们,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权利忘记种子和泥土。就为了寻找这颗本真的种子,把它们好好地植在心头,人就要不辞辛苦。人要依据这粒种子,去寻找自己的母体。

茅屋那儿传来了肖明子的笑声。

我的心开始噗噗跳起来……我知道,我们的客人到了。

《初探》

我站在海草顶小屋北边,在扑扑的海浪边出神。海水越来越凉了,我刚刚把脚探入海水就抽了回来,然后就一直看着它。远处又是那个颀长的身影在晃动,我一眼认出他是太史。为了不让他现,我就卧在了一尺多高的白茅中。

我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太史走入了小屋——的确是一个人进入的,而且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如果一会儿太史再次一拐一拐走出来,而老太太又说这个人是来治病的,那就不能自圆其说了。

我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出来。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仍然不见人影。我耐心地等下去。突然我听到了凄厉的叫声——原来是那只叫老杆儿的大黑花猫跳上了栅栏高处,它扬着长颈,叫得人心惊。

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在这叫声里忍不住,大步往小屋那儿跑去。

我几乎没有敲门就想拥入,谁知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是轻微的呻『吟』声。这样过了片刻,传来『毛』玉的长声“谁呀?”

我答了一声,里面又没了响动。我耐心等待。

老太太总算把门打开。我的目光马上去寻找太史这家伙头也不抬地伏在炕上,头蓬『乱』,呻『吟』声若有若无。老人旁若无人地爬上炕去,一下一下按着他的筋骨,咕哝“都是几十年的劳伤了,得慢慢治哩!妈拉个巴子毒气出不来,早晚就是祸根……”

太史叫声渐大,最后求饶起来“老天爷啊手下留情啊,我受不了啊,我快疼死了……”

老太太咬牙迸出一句“疼死你!疼死你!”

太史忍不住,一点点爬起,一转脸让我不敢辨认满脸的淤伤,眉头那儿还有血渍,腰上的铁鞭松拉下来一截。他与我懒懒地打着招呼,说“老兄啊,我被这『骚』臭老娘儿们治个半死,她下手就像给牛马治病……”

老人打断他的话“你也敢比畜生?”

太史不再搭理她,紧一紧腰带,勉强下了炕,一拐一拐地往门外走去,一边向我匆忙地做个告别的手势。

我一直怔怔地站着,忘了回应这个人。我一直看着他艰难地出门,一直走向远处。我回过头,现老太太正憋着气,哼哼着,伸手在小腹处按着,见了我立即把手收回。她哼呀着“这狗日的折腾死我了——让我为他治病,可我这把年纪怎么吃得消……按得重了就叫,按得轻了小鸡巴就翘起来了。早晚得给他动动刀儿。”

可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在演双簧,从上次就是,只是越来越演不像了。再看这屋里的东西,有些凌『乱』,像是刚刚有过一场厮打。他们——一个壮年男子和老太太刚刚在这儿大打出手?这推测太玄了一点儿,尽管她曾经是筋经门弟子……事情远远不到揭破的时候,因为我对这里的一切还糊糊涂涂,没有一点儿把握。

老太太又按了一次小腹下边。我装作没见。接下的谈话不知该怎样开始。我心里像装满了沉沉的黄沙,只等她帮我清除——哪怕只搬掉一分沉重,我都将感激不尽……

“怎么不领那个大闺女来啦?”

“我……没来得及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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