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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震难以理解他如此复杂的情绪,直接问:“将军,你办了那下毒之人,给长姐一个交待不就成了吗?”
褚昉什么也没说。
他私心想给表妹一条生路,这件事已成定局,他自知有错,也已决心一力担下这份错。
“子云,这根刺已然拔不去了。”
两人这厢正说着话,忽听一声带着怒气的高喝,仔细分辨,似是从6鸢那厢传来的。
褚昉未再多留,循声而去。
···
约6鸢谈生意的是一位故交,因着曾经出生入死的情谊,6鸢唤他一声“曹伯父”
。
曹家做的是瓷器生意,大多走南线出海,与康氏商队并无太多交集,但这次曹家次子自立门户,西去贩丝,恰逢碎叶城被困,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债。
6鸢看在故交的份儿上,在还债一事上已经给出许多宽限,但曹家仍想争取更多方便,昨日曹家次子就找过6鸢一次,想让她以商队少主的身份免去十年息钱,6鸢没允,今日曹父竟又亲自约她出来。
寒暄片刻,曹连提起了当年旧事。十多年前,曹连与6母一道行商,途径昭武城,适逢祸乱,一行百十来人都被抓了起来,所贩货物也被劫掠一空。6母为脱身四处周旋,最后带领商队逃出困城,却没能越过茫茫黄沙。八岁的6鸢捧着母亲骨瓮,随幸存者一路东躲西藏、夜以继日的赶路,行至大周境内时,一百五十八人已仅剩了零零落落七·八人。
自那次重创后,曹连彻底摒弃丝道,改行海路。
“小凌子,我与你阿娘,也可谓曾经茹毛饮血,其中艰辛,旁人不知,你是知道的,你阿繁兄此次能逃出生天,实属不易,要想翻身谈何容易,十年的息钱对他来说真的是雪上加霜啊。”
曹连神色哀戚,叹声道。
6鸢温声说:“我明白,此次动乱,大家都伤了元气,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回劲儿,我与表兄商定头两年不收息钱,为的也是给大家减些负担,而且,曹伯父行商这么多年,应该知晓,阿繁兄的息钱已算是商户中最低的了。”
“虽是最低的,但对你阿繁兄来说,仍是一重担啊。”
曹连试图说服6鸢松口。
6鸢笑了笑,说:“曹伯父若觉息钱重,不如替阿繁兄一次性还清了债务?”
商人之家重利,亲兄弟明算账,男子成年之后即脱离父母自立门户,6鸢募资时差人问过曹连的意愿,曹连没有出这份钱,说让次子自己来还。
曹连一听这话立即拉下脸来,哼了一声,“你比你阿娘可是差远了,眼里只有钱!”
6鸢也不恼怒,回说:“这话不错,我自是比不得阿娘,却始终记着阿娘教诲,狼群之王不只是特权者,更是守护者,我若应了曹伯父所请,再有人来央求我免息,我允是不允?我是商队少主,怎能做损害商队利益之事?”
见曹连怒容不减,6鸢好声说:“人言蝉不知雪坚,旁人只看见商贾披金戴玉、光鲜亮丽倒罢了,伯父是历过艰辛的,当明白这一分一毫无不是血汗钱。十年前那场祸事后,我阿公不惜重金培养商队护卫,伯父可知这次碎叶城被围,我们康氏商队折了多少护卫?五百个勇武男儿,死伤过三分之二,商队要负担的债务,不比阿繁兄轻巧。”
曹连又说:“这次西征,到底花销多少,还不是凭你那张嘴?谁知道你有没有中饱私囊!”
“一应花销皆有账目,也交有司核算过,曹伯父若有疑虑,只管告上官府,再核对一次。”
6鸢早就料到会有商户事后翻脸不认人,一切账务皆过了官府,虽然手续麻烦,花费也多些,但胜在有官府作保。
曹连哼了声,“你这是国公夫人做久了,也学会狐假虎威了,谁不知道这次领兵的是你夫君,圣上眼前的红人,谁敢去质疑什么?你们两口子狼狈为奸,趁人之危,谁又敢说个不字?”
他如此胡搅蛮缠,6鸢自知再难说通,毕竟利益攸关,他又怎会推己及人,虑想别人的难处?
6鸢不再白费口舌,只说:“曹伯父若果真有疑问,便去官府求个公道,若无真凭实据,还当慎言,侄女明白你一时口快,旁人可要当你污蔑朝廷命官了。”
6鸢本是一番好意,怕他祸从口出,曹连却以为6鸢狐假虎威,借夫家的权势震慑他,大为恼怒,高声吼道:“呵!这就护上了!威胁我是吗,行啊,你去告诉你夫君,说我污蔑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白眼狼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6鸢颦眉,不欲和他做无谓纠缠,刚想叫人送客,忽听“噔”
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
褚昉一袭紫袍站在门口,不怒而威。
扫了曹连一眼,抬步进门,在6鸢身旁站定,看向曹连道:“你可知,对国公夫人出言不逊,是何罪?”
他声音不重,却自带一股威压。
曹连骤然生惧,忙笑说:“我与侄女儿开玩笑呢,哪有出言不逊,是不是侄女儿?”
6鸢从没想过借褚昉的权势为难他,替他解了围,命小厮送客。
褚昉见6鸢神色平静,无喜无怒,略一沉吟,问道:“可是遇到了难事?”
6鸢温笑着摇摇头:“没事。”
褚昉以前总是告诫她不可借褚家权势谋生意,6鸢怕他知晓自己商队少主的身份后,又要她放弃一些正常的生意往来,遂特意隐瞒了这层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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