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十七达达利亚(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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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护士自嘲地笑了一声:“毕竟如果再不努力,就会被医院的领导催着结婚为国家做贡献——我可没有当十个孩子母亲的觉悟,我自己都还没当过孩子呢。”
那些人居然觉得护士过了二十五岁就应该回归家庭,她的工作难道不是工作?这么针对还不是为了省钱招更多实习小护士。本以为研究所就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结果去了外面才发现半斤八两,甚至还不如回研究所呢。至冬需要大量的人口,工业、军事…可人口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总不能是自己从雪原上冒出来的吧?在这样的一个国家,女人只有凭借着生十个以上的孩子,才会被人虚情假意地高看,再尊称一声「英雄母亲」。利用女性的母性本能,将之教化为对国家、对社会的奉献与牺牲来歌颂,何其荒谬。然而大多数人只顾着呼吁保障妻子的权利,却忘了,她们连最基本的人权都被践踏了。就算去当兵,也会被那些酒气醺醺的醉汉嘲笑「打仗还是得靠我们男人,你们这些萤术士也就只会养养小虫子,不如趁早找个丈夫多生几个孩子哩」。她有次去军区探望认识的萤术士,她们几个女孩子找了个附近的餐馆叙旧聊天,隔壁桌的那些雷锤风拳一边喝酒一边吹牛,贼溜溜的眼睛还不停往女兵这边瞟,时不时吹个下流的口哨,以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听说璃月的女人特别温柔贤惠,我一个从璃月回来的战友可说了,他亲眼看到璃月男人胯下那话儿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一定无法满足她们哈哈哈……」说着,还冲她们这边猥琐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天天混在男人堆里的至冬女人要是再不努力,就要当没人要的老姑娘喽。」「哎,就是听说他们那好像兴什么…彩礼?」其中一个债务处理人问道。「说得夸张,其实也就咱们一两个月工资,你少出去玩几次就攒到啦——这可比以前贵族老爷们买农奴要便宜多了。人啊,还是要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璃月女人何其无辜,隔了好几个国家都还要被这群男的惦记。她有时甚至觉得,还不如永远留在研究所,至少多托雷不管男人女人,都一视同仁地不当人看,所有人都是给他干活整理数据的牛马。或者潘塔罗涅那也行,他的用人宗旨大致就是:不管公牛马母牛马,有能力为他赚得到钱就是好牛马——当然,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当然,我不是说所有至冬男人都这样,你那个执行官还行,家教也挺好的……”
谈话间,小护士已经用桌上的钢笔和纸画好了份简易的地图,还特地用红笔标注了哪些地方会有巡逻的守卫,“你等会就按着这个路线离开。”
不到一刻钟,二人又回到了之前在医院时的亲热氛围。小护士向她坦言,她的工作内容与深渊教团无关,关于地底巨蟒的事情她也闻所未闻,她主要负责的是医院那边的数据采集工作。荧点点头:“嗯,他的家人也很好,都很善良和气。”
听她这么说,小护士也放心了许多。那执行官陪她来体检时,比他自己眼睛出问题的时候还要着急,全程就没考虑过她还能不能生育,一心只担心她会因此落下顽疾影响健康。她偶尔也去妇科那边串门,没少听同事说起那些治疗不孕不育症夫妻的结局:如果男的不育,就算花了重金也要治好,治不好也照旧凑合着过;女的么…大多数丈夫一看费用就放弃了,离婚重新找个能生的还比较省钱。毕竟如果生不了十个孩子,可就领不了国家发放的补贴了…光一个孩子就价值整整五十万摩拉的消费券,那可都是钱。她不想随大流蹚这浑水,就只能继续医院研究所两头跑,勉为其难拿双份工资来养老了。“…你的字还是好丑哦。”
荧接过小护士递过来的地图,不由感慨:“你就不担心考试被扣卷面分……”
“闭嘴,能看懂就不错了,”
小护士卷起手边的资料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看看你干的好事,把我辛辛苦苦整理的数据都拿来干了些什么?折纸鹤?!你可真能干!还好我有备份!”
“以后…要是不想在这干了,随时写信给我,我好几个医生朋友身边都很缺人手,他们一直招不到人,你去干个一两年直升医师不是问题。”
临别前,荧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小护士。小护士抱着胳膊傲娇地哼了一声:“等我上岸失败再说吧,到时你可不许赖账。”
“一言为定!随时静候你卷铺盖投奔。”
看着荧的身影渐渐远去,小护士的嘴角才浮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她永远不会知道,她也不想让她知道,她们初遇的那天晚上,她的护士制服围裙口袋里就藏着一支剂量足以让成年人瞬间死去的毒药。——毕竟,哪个护士会粗心大意到忘记在术前插导尿管呢?按照地图上标记的实验品生活区域,荧成功与散兵汇合,找到他时,他正带着一个十二叁岁的孩子躲避守卫。小孩腿短跑不快,散兵只能将他背在背上。这孩子长了副稻妻人面孔,即使每日餐食中提供了足够的营养补剂,他的肤色还是因完全没接触过阳光而显得格外苍白。“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走,但他们让我带着这个最小的离开,他在稻妻好像还有家人。”
那些孩子自小就在这个设施里长大,突然冒出个人来说要带他们去地上的世界,他们就算向往光明,也没有勇气去伸手触碰。…这么一直追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得想办法先引开守卫。“门口的岗哨有人,我去引开他,你带着孩子先走。”
荧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决策了,她熟练地反驳着散兵:“我有地图不会迷路的,你总不会想同时抱着两个人飞吧?不要丢给我带,他跟着你会比较安心。”
“…那你自己小心行事。”
散兵被她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了几秒后,还是勉强同意了。散兵带着孩子离开后,荧深深吸了口气。——现在是属于她的调查时间了。会议室。开会的人并不多,除了为首的多托雷,就只有所里的几个高层和他的心腹们。其中一人穿着愚人众的白色制式披风,他似乎很怕冷,将披风的帽子戴了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件披风荧在达达利亚那看过,执行官人手一件。她屏住呼吸,继续全神贯注地偷听。“你做得很好,”
多托雷合上了他面前的大箱子,从荧的角度看不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虽然外表有些破损,但还算得上完整。”
那个怕冷的人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多托雷没有因为这人的冷淡而动怒,他笑了笑继续道:“既然你完成了任务,我也会履行对你的承诺。这具降临者的遗骸,我收下了。”
降临者…遗骸?不会是…不对…不是说过哥哥不是降临者……怎么可能会是哥哥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那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显露出一直藏在披风下的颀长身躯,他快步离开了会议室,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待。听到这个声音,荧的心脏就像被人紧紧地攥了一下,疼得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呵呵…似乎有外面的野猫跑进来了呢?”
多托雷早就发现她在偷听,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他只是轻轻往她藏匿的方向抬了抬手,完全没有时间躲避,她瞬间被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击飞,重重地砸到了墙上。她登时喉头一甜,刚张嘴便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这么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你也想被装进箱子里面吗?”
多托雷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垂死挣扎。尽管这一下被摔得不轻,荧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求生本能让她忘记了身体的剧痛,不顾一切地向着生活区逃去。那里才刚被侵入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守卫没那么快查到那里去。生活区,宿舍。负伤后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感觉到自己即将体力不支,荧用肩膀撞开其中一扇门闪身躲了进去。室内白雾袅袅,居然是间浴室,听这水声,还有人正在洗澡。虽说非礼勿视,但这个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潜入到淋浴间旁,猛地一掀帘子……——竟是空的,里面没人!“你是谁?”
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声音问道。一股杀意伴随着冰冷刺痛的触感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是刀刃。荧压抑住自己内心此刻所有多余的情感,这个时候脆弱一点用都没有,她缓缓转过头,一点也不意外地在自己身后看到了达达利亚。他赤裸着上身,周身缠绕着不断蒸腾的水汽,水珠顺着他橘红色的发梢一滴一滴地跌落在地上。“…是你?”
达达利亚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即面上浮现出一丝雀跃,双颊也微微发红,他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给你送礼物……”
她大脑宕机,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就只好从身上掏出了刚才折的那两只纸鹤,“这个给你。”
他脸上有道很深的伤口,荧一眼便认出,是哥哥那柄佩剑所留下的痕迹。“…谢谢。”
达达利亚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小刀,想用另一只手来接那两只纸鹤,但他的手刚伸出一半就停住了。荧心里一阵发毛,正当她以为他要跟她撕破脸动手时,他却有些困窘地笑了笑:“我的手还是湿的,会弄皱它们,你等我一下,我去擦干身体。”
他是不想对她下杀手,还是觉得现在的她没有还手之力,已经失去了让他出手的价值?达达利亚背对着她,拿起另一条干的浴巾开始擦拭身体。他看起来完全不设防,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如果要杀他,该从哪里下手?她麻木地思考着。咽喉吗…?那里,早上的时候,她还攀着他的脖子亲吻过……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一直在发抖?“哐当。”
当她看到一旁脏衣筐里的某件东西时,握在手里的剑终于克制不住地连同眼泪一起落下,砸在地面的瓷砖上,发出金属振动的嗡鸣。一直以来一切的怀疑,都在这道铁证面前串连了起来。月初达达利亚在深渊与哥哥的那一战,之前冰钓他脸上莫名出现的伤,还有他今天对她说他要去纳塔实则出现在这里的谎言……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在利用她当诱饵引出哥哥。“啊,怎么连剑都拿不稳了,”
穿好衣服后,达达利亚弯腰拾起荧落在地上的那把剑,将剑柄塞进了她手里,他细心地合拢上她僵硬的手指,“拿好,不要再弄掉了。”
她像只提线木偶那样,被动地接受着他的摆布,过了很久之后才有反应。达达利亚正在用新的毛巾轻轻擦她脸上的泪痕和血迹:“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这的。”
“那你呢…?你又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荧抓起脏衣筐里的那件披风,上面还粘着一缕带血的金色长发,她将披风在他面前用力抖开,“这又是什么?!”
白色的披风上斑驳的血迹…是哥哥的吗?达达利亚回避着她质问的目光:“…是脏衣服。”
“这就是你的「想办法」吗?「公子」大人!”
荧举起那件披风重重砸向他,他这回没再躲开,硬生生地挨了她这一击。“咳咳…咳咳咳……”
光是这一砸,就耗尽了她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一阵眩晕过后,她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地上薄薄的一层积水很快就被她咳出来的血给晕染成了浅红色。胸口好痛…骨头应该是裂开了,不知道有没有戳到内脏……自己这是要死了吗?哥哥都不在了,她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吗?旅途的意义,天理什么的…都不再重要了吧。达达利亚蹲了下来,有些抱歉地想要扶起她:“对不起…但这是任务,我必须执行。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的。”
——他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握着剑的手又开始颤抖,这次是因为愤怒。达达利亚犹豫了几秒,还是牢牢抓住荧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必须得离开了,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搜查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博士」的。”
废话!她当然知道!要是打得过…要是她打得过……见荧还是固执地不肯跟他走,达达利亚叹了口气,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往里走:“后面有条小路,我带你出去。”
“听话,不要再闹脾气了,如果被发现,是会死掉的哦。”
他耐心地哄着她,毫不在意自己刚换的衣服上又沾满了她的血迹。“我要…我要杀了你……”
即将陷入昏迷前,她的手再一次攀上了他的脖子,只是还没来得及掐住他便已脱力垂了下来。达达利亚完全不讲这点威胁放在眼里,用看小孩子闹脾气般的眼神看着她:“好好好,但要是在这里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杀掉我了,像现在这样可怜的你…是杀不了我的。”
“所以…不管怎样,都要继续活下去。”
“…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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