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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小日子的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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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可爱的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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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欣一

毕竟山分为两种,一种是爬了觉得有趣的山,另一种是看了觉得美丽的山……

若对由岩石和泥土塑造而成的无情的山施以人类之情感,赞叹它丑陋或可爱,确实是有些奇怪,不过我心中却有一座山是如此令我怜爱。这十几年间,我不断地觉得它好可爱、好可爱,如果比喻成男女之间的关系,大概早已殉了情,或是成为夫妇了吧。我想去爬那座山,但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年秋季左右或许能去得成也说不一定。照理说山有分两种,一种是爬上去看了之后才会喜欢上的,另一种则是从山脚望过去才比较好看的。我觉得可爱的那座山,在爬上去看了之后,也很可能会发现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喜欢,不过,如果到时候爬完觉得无聊,再下山到山脚去看就好了。

那座山称作雨饰山,标高一千九百六十三米,位于信州北境的北小谷、中土两村与越后的根知村之间的衔接地带。雨饰山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高大的山,而且又与日本阿尔卑斯山脉的主脉相离,知道它的人应该不多。举了一座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山在这滔滔不绝,多少会让人感到不快,不过我就是对这座山情有独钟,而且这种感情,用英文来讲就是“Loveatfirstsight”

,用日文来讲则是“一目ぼれ[184]”

当时好像是要从高等学校升到大学途中的暑假。一般来说,这时期该是头戴角帽[185]走在路上,对成为大学生一事高兴不已,可是我却对这个世界感到乏味且困惑。可以视之为这种年纪常会有的异常神经衰弱的厌世观吧。明明到前一年为止还常常去山上走动的,但这个暑假总是提不起劲去爬山。即使如此,我还是先出门去了一趟大町,想说途中如果心情转好了,再到鹿岛枪岳去看一看。

我完全不记得在大町做了什么,大概是在闲晃吧。好像有到木崎湖附近去玩,但我也不是很确定。

某一天——我记得那天已经过了八月中。慎太郎、东京M吴服[186]店的M还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和小林区署的公务人员,总共四个人一起爬了白马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过我真的不记得在爬山前的种种经过了。M因为是第一次登山,显得很有精神,公务员则是一位中年人,再加上又是身负官职来爬山,看起来不是太有精神。至于慎太郎和我不单单是因为之前就已爬过了白马岳,而是真的感觉有些意志消沉,至少我是如此。慎太郎才刚娶老婆不久,或许现在就很想回家了吧。

一行四个人,再加上脚夫、向导,不知道总共变成了多少人,总之我们就从四谷进到了山中,颠簸行走在山路上。在白马尻涉水横渡雪溪时,走在我前面的公务员脚一打滑,马上就掉到了水里。溪流湍急,岩石下的水很深,他似乎喝到了一口溪水,然后随着水流不断旋转并流走了,我不顾一切地横越了两三颗岸边的岩石,跑到下游的方向,伸长手,抓住了他的不知道是手还是脚。

他真不愧是住在山里的人,即使掉落溪流中也只是苦笑一下,没有因此掉头回去,这位看起来和善的老人立刻又涉水而过,抵达了白马尻的小舍。他在这里升起营火,并把湿掉的衣物烘干。我则是把衬衫借给了他。

在这里过了一夜,隔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看样子是出不去了。我们一整天都窝在倾斜的岩石下方,雨水沿着屋顶内侧——即这块岩石——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实在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我们想过各式各样的方法,最后想到利用蜡烛在岩石上画出隔离线,沿着石头滑落的雨水掉到这里会碰到蜡油,然后就会沿着线流向旁边。这个方法成功了一下子,但没过多久就没有用了。我们怀着抑郁的心情,讲着闲话度过了一整天。

隔天早上是个大晴天,被雨洗涤过的山中空气俨然就是清净的代名词。M很高兴,很快地就穿上了草鞋。不过,昨天躲雨了一整天,我已完全提不起劲,没有心情再去爬山了。当然现在就算回去大町,或是回到东京都没办法得到改善,但总觉得现在就算去爬山也同样无济于事。

再加上,因为我们昨天没有外出,每天排定的粮食消耗量也会乱了套。我提出了回去一案。慎太郎也赞成了。我记得当时对大家说,就算爬了十四次白马岳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这种从大町出发前就早已明白的道理。于是我们两人就和他们道别,启程下山走向归途。

我感到有些羞耻。应该说是对自己感到愤怒。去年我和友人两个人费时大约十天完成了一趟长途的登山,回到大町时,又马上和慎太郎、林藏等三个人从爷岳走到了鹿岛枪岳,与之相比,我气自己在这短短一年之间到底是怎么衰弱成这副德行的呢?但,早晨的山路很棒,特别是下山时,走在被雨水洗净过的阔叶林山路很棒。我们两人不知不觉就有了精神,轻快地迈开了步伐。

下山的途中,我忽然望向了北方,澄澈的桔梗色天空中,轻盈地浮着一座温柔的山,那座山吸引了我的心。多么棒的山啊。多么可爱的山啊!当时,慎太郎告诉我那座山的名字是雨饰山。慎太郎也说他很喜欢那座山。

这次未完成的白马登山之行是我最后一次爬山,从此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再爬山了。因为我在那不久之后就到国外生活了。期间有一次回到了日本,不过当时才刚进到现在工作的公司,不可能要求暑休,而到了隔年的二月,我又再次横渡了太平洋。

不过,只有雨饰山,不可思议地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不时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站在盛开秋天群花的高原上,举目遥望,远方轻盈地浮现一座美丽的山。天空是桔梗色的,山也是桔梗色的。云朵往两旁拉得细长,缭绕于天空之上。

雨饰山完全就是轻飘飘的一座山。没有出色的地方,也没有伟大的地方,更没有一点怪异的地方,只是一座温柔的、桔梗色的、可爱的山。

我在大正十二年的二月回来了,自当年的四月起,我又开始和日本的山有了交流。十三年,我久违地喝了大泽的水,踏上了针之木的雪。十四年则因为工作不断地积累,导致最后没办法离开大阪。不过,隔年我终于去爬了山。

六月初,我和慎太郎去了木崎湖游玩。喝了啤酒,睡了午觉后,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可是现在回去还太早了,这时我便灵机一动,都来到这里了,至少顺便去神城村看一看。其中也包括了报社交代的事情,得针对北阿尔卑斯的各个登山口,前去探听今年山上的新设备。因此我们决定租汽车出发。

离开木崎湖走一阵子之后,碰到一座小山坡。我们爬了上去,便看到中纲湖忽地露出了脸。接着看到了令我想起苏格兰湖水的青木湖,就在开车驰骋在这岸边时,发现在对面突出的半岛,漆黑浓密的草木之上,轻盈地浮现一座小山。“啊,看得到雨饰山!”

慎太郎大喊。我也跟着大喊:“看得到,看得到!”

左手边的远方,白马的群山覆盖着多到让人害怕的白雪。但我们只是不断凝望着,那没有半点雪的、小巧的、宛如云还是霞凝固后制成的雨饰山。

离开青木湖后便是佐野坂,左边是白桦树林,右手边则是急遽陷落的小盆地。佐野坂是农具川和姬川的分水岭,这盆地中满溢的水也会流入日本海,不过看起来却是如此平静,一点也不像是正在流动的水。

我再说一次。雨饰山是一座可爱的山。如果实际去爬了,发现上面杂草丛生,或是没有任何水,可能是一座一无是处的山。但,我还是想去爬一次看看。在信越的天空染上桔梗色的晴朗秋日,我想去爬看看。如果真的和所想的不同,是一座令人厌恶的山,那也是下山时再想的事了。毕竟山分为两种,一种是爬了觉得有趣的山,另一种是看了觉得美丽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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