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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百花争艳(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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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田露伴忘忧草从各色草木之间独自探出头来,娴静地绽放,从不阿谀谄媚,亦不拒绝俗世。

梅花

梅花开在荒野,也开在深山,开在小溪河畔,也开在大浪岸边,除了自身的芬芳美态,就连周遭都像木板地。半塌的土墙、歪斜的衡门[237],甚至是巴掌大的瘠田、徒具外形的小神社,那些烦心、碍眼之物,只要附近有一两棵梅花树开花了,倒还能将它视为可笑之物,尚能入眼。德高望重、清心寡欲之人,无论处于何方,都不受该处的世俗沾染,还能改变那俗恶。读《出师表》不落泪者,仍然可视为朋友,不好此花之男,不应与之为伍。

红梅

红梅好似不会吟诗的美艳女子,香气令人欣喜。在建仁寺那甫落成,犹带绿意的篱笆环绕的小院子里绽放,或者在万物皆已泛黑的古老大寺庙,书院屋檐附近飘散香气,别具一番笔墨难以形容的雅趣。有些小聪明的人说是“梅花好白色,不喜红梅”

。此类人士心性十分低贱。花儿岂容评比,分出孰优孰劣呢?

牡丹

牡丹乃展现人为力量之花。若是弃之不顾,好花也会日渐化为悲怜残花,只要勤于栽培,即可为天生丽质增色,在和煦日光下,展现丰华姿态,美好形态,不似世间之物。单瓣牡丹很美,重瓣牡丹也好,双层花瓣的牡丹亦佳,每次见了此花美态,总能深刻感慨,人力可不廉价。

木樨

木樨不只花卉赏心悦目,到了开花的时节,香气甚至会潜入密闭的书写窗内,宣示自己的存在,在庭园一隅,若无其事地悄悄随风而至,真是恼人。甜美芳香也不惹人厌,洒落一地的金黄色花朵,另有一番趣味。然而,它的香气过于浓烈,隐世独居的情操高贵之人,鲜少以诗歌咏叹,反而有些可惜了。

石榴

当人心略显疲倦之时,朝向天际,眺望四处的绿叶,大胆吐着红色火焰的石榴花,使人为之一振。这不是引人目光的楚楚可怜,亦不是灿烂夺目的艳冠群芳,只能说是跃入眼帘的鲜烈印象。

海棠

我从不憎恨在盛开的牡丹花间嬉戏的蝶蜂,也不曾嫉妒海棠绽放时,靠近的七彩禽鸟。我发自内心觉得花朵楚楚可怜,世上再无比它美好之物。雨打露沾,都有一股艳丽风情。贴梗海棠只配当它的奴婢。唉,美丽的公主啊,只愿你不要诱人走上迷途。

栀子

栀子是花中异端。即使被困在篱笆,也不露愠色,在不见阳光之处,静谧地绽放,懂得怜惜之人,即使离群索居,仍然怜爱万分。花香并无异样,清澈澄静,在多云之朝、风静之夕,更添了几分不若俗世之物的趣味。

瑞香

瑞香,犹如学习吟诗的市井小民。植株不高,外表亦不甚出色,却也不低贱。凑近看时,并不觉得有趣,离开一看,则有一番趣味。

忘忧草

忘忧草从各色草木之间独自探出头来,娴静地绽放,从不阿谀谄媚,亦不拒绝俗世。花不似百合之美,却是温柔可人。凡事温顺乖巧,形似君子,娇小玲珑,仍值得称颂,虽然不值得特地赏玩,仍然十分讨喜。人难免会遇上两三件不如意之事,亦有怨气及忧虑,面对这心胸宽厚之花,也许能忘忧解愁吧。

雪球花

雪球花形似绣球花,有许多小花。初开时带着浅淡色彩,不久如雪般洁白、凋零。即使是心有偏差之人,只要长年行正道,也能找回纯正之心。可远观也可亵玩焉。不只能视它为花,亦可视它为师。

水仙

才色兼备的女子,不识男子,未经世事,终其一生,未遭玷污,窝在山边小屋,只有月光能见到她的容貌,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这就是水仙花的雅趣。在山麓之里,天色昏暗的傍晚绽放,好似安房[238]险峻锯山一带的“黄金楼台”

,高贵优雅,无人能及。

菊花,白色,美哉。黄色,美哉。红色亦美哉。紫色亦美哉。蜀红亦美。大者,美哉。小者,美哉。鹤翎亦美、西施亦美、剪绒亦美[239]。人力可以左右花体大小、花瓣奇趣、色彩妖媚,菊花本身的雅趣则要看花朵是否强健、色彩是否纯粹。陶渊明钟爱白菊,顺德帝[240]也垂怜白菊。雪白却不大的菊花,花开得多,生性也不弱,风吹雨打时,也许会暂时倒地,却会瞬间站起,再度绽放花朵,不应以今人种菊为傲,种菊的古人更值得我们赞颂。黎明时分的月下,刮起鼠灰色晚风时,更衬得白花皎洁如玉。黄色则是菊花原本的色彩,看起来一样优雅,宛如大家闺秀。紫色、红色都有各自的趣味。找不到讨厌的地方。即使你不喜欢,也不是人工涂上的色彩,通常都不觉得讨厌。后来接触之后,才发现以前不明白的趣味,或者找到某些特别的意义,这时你才懊悔不已,认为以前的自己思虑不周,才会说出那种没来由的话,无须为菊花的意外之处感到羞愧。从前,有人画了一幅手持菊花的童子,原以为是慈童[241],却非如此,我又以为是蜀国成都汉文翁石室壁画上的菊花娘子,既不像是女子,又不像猕猴,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听说是出于画家的思念而现身的菊花精。若其人对菊花用情深厚,菊花也不得不回报他的感情,化为童子的姿态,现身其人之前,于是画家提笔画下它的面容,倒也是一桩令人莞尔的奇谭。

芙蕖

芙蕖可谓花中之王,原本就属尊荣、优秀之花。芬陀利[242]极美,波头摩[243]亦美。香气远播,不似岩桂、瑞香、蔷薇的逼人香气,色彩美丽,却不似海棠、牡丹、芍药那般刻意献媚。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风情,十分尊贵,无与伦比。破晓星光隐去之际,雾霭氤氲,始闻花开声响,却不见花影,勾起人们的无限想象。当云峰转瞬破碎,风声在大树之间呼啸,天色转黑,旋即降起一场雷阵雨,这时它早已聪明地合上花朵,宛如大智者的洞烛先机,悠然面对巨变。凋谢或含苞皆美,凋谢之后,一瓣两瓣地投身于涟漪之中,如动似静地浮在水面,别具风情。芙蕖之美,不止于花。叶片飘浮、卷起、张开、破碎、干枯之貌,无一不美。茎茄翠绿时、赭黑时,无一不佳,即使化为蜂巢状,依然别具趣味。长时间对着清凉的花朵盛开,我欣赏花,花欣赏我,回顾自身,只觉身上带着各种污秽,自己毫无价值,只觉可憎。想必在这个世上,能够真心深爱此花之人,应该寥寥无几吧。

厚朴

厚朴[244]位于深山之中,长在高高的树梢上,丝毫不知尘寰的污秽,只知对青云轻声呼啸,姿态高洁,无人能及。天风狂卷,依然不能影响其香气,色彩宛如精心研磨的白璧,洁白如玉,犹带暖意。花瓣为一重,形状硕大,尺寸直逼重瓣花,一样醒目。花心有别于一般常见的植物,几乎可以媲美仙女之冠,雍容华贵。将此花插在瓶中,一般人可无福消受。大概只有汉武帝以及我国的太阁[245]才有本事将它插在瓶中。

玫瑰

陆奥[246]之外的绵延沙滩,浪潮不断拍打的沙地之中,玫瑰优雅地盛开着,红花惹人怜爱。坐在马上,遥望远方绵延起伏的群山,听着海潮的巨响,正要将旅行的回忆吟咏成歌,收拢缰绳之际,忽闻高雅幽香,往下一瞧,只见奇异的蔓草之中,开着两三朵此花,乃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趣味。

棣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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