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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芝麻布(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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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在母亲的监视下,苦练一遍又一遍。我觉得竹松很可怜,演员的孩子太辛苦了,将来我绝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演员。然而这样的我,却在今年鼓励三子投身舞台的怀抱。最近我偶然回到地震后重建的市村家门前,令我不禁感慨万千。

明舟町是个极其安静的地方,只有在琴平神社举办庙会的日子才热闹些,平日里总是静悄悄的。或许是因为前有神宫、公园的缘故吧。我想不出还有哪里住起来能这么舒服。

然而我在明舟町的家却发生了一连串不愉快的事。这里没有浴室,家中成员大家都得到澡堂洗澡,孩子却在澡堂感染了水痘。等水痘痊愈了,大家又被虫子叮得受不了,这虫子会两两留下红色的咬痕,疼痛万分。

“那是臭虫。”

不知是谁先这么叫的。仔细一找,才发现柱子、地板的缝隙里,全是臭虫的窝。

我在报纸上找到“驱赶臭虫”

的广告,写了信过去。两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士带着奇怪的机器,喷出水蒸气将家里上上下下蒸了一遍。虫子因此得以清除,但我重要的书也一并被蒸,全都湿答答的了。

鬼屋

正好在那时候,妻子的姐姐带着一家老小,从摄津的尼崎来到东京。因为姐夫要到美国去了,一家人便将居所迁来东京。

于是,我们开始寻找够大的房子,好让姐姐一家与我们一家同住。姐姐那儿全是女孩子,胆子很小,我则受够了被南京虫骚扰,因此这个主意很快就定了。

某天有人告诉我在高轮车町的海岸有合适的房子,我二话不说立刻前往勘查。

从电车的停留场走五六间,靠左手边马路一直往里面去,有一扇偌大的门。一进门,我先是被门卫的住处独立成一栋吓了一跳。

这屋子的玄关富丽堂皇如大名的豪宅,浴室像饭店的大澡堂宽敞明亮,厨房的木头地板铺了超过十张榻榻米大,库房有整整两栋,后头还有一个大到能当羽球场的空地。房间有二十多张榻榻米大,而且楼上楼下还各有两间。庭院里有水池,还有假山,对面是海。别说厕所了,连浴室都上下楼各有两处,而租金竟然只要七十日元。当然,当时的物价还很便宜。

姐姐家共有五个孩子,我家则有两个,光是小孩就有七人,由于这儿又大又划算,我们两家便立刻搬了过去住进一个屋檐下。

然而,虽然隔了一些距离,但庭院与海之间铺了好几条轨道,门前不但有市内电车通过,有蒸汽火车往来,还有货物列车通行,左右络绎不绝,丝毫没有节能省电的意思。在面向庭院的房间与客人谈事情时,每当电车呼啸而过、蒸汽火车轰隆驶过,就会完全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这样的噪音几乎从早到晚,真正静下来时刻的只有半夜两三个小时而已。

原来如此,就在我以为这就是便宜的原因时,妻子夜里却开始噩梦连连,还撞见一袭白衣的诡异身影。接着有人在屋后库房发现门上贴着《怪谈乳房榎》的节目单,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连连。那时还有个面生的年轻鱼贩,到家里留下了马鹿贝的蛤肉,家人吃下后上吐下泻,而那鱼贩事后并没有来收钱。由于太过蹊跷,女眷们开始疑神疑鬼,经过一番调查,赫然发现这屋子从前的主人因为经商失败,在库房自缢却没死成,最后投入院中的水井才毙命。如此想来,这房子现在归农工银行所有,每月租金得去银行缴纳,说古怪确实是古怪。

最后大家愈想愈害怕,我家便搬到了麻布的森元,姐姐家则迁往爱宕,没过多久,高轮的那间屋子便被拆除,改成车库了。

一晃眼,这件事已过了十年,实在没想到当时在东京,还能遇到这种事。

芝浦

前面想起了高轮,其实我在芝浦这块地方,也有难忘的回忆。

这事距今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当时芝浦还是块烟花地,许多艺伎与采花客都在这儿偷偷找乐子。

那儿有一间名叫芝滨馆的餐厅兼旅馆。令我怀念不已的,是在此进行的《第二次新思潮》编辑会议。

《第二次新思潮》的同好有谷崎润一郎、和辻哲郎、后藤末雄、大贯晶川、木村庄太等,另外还有友情客串、如今已是精神医学权威的杉田直树。

木村庄太的家兄是芝滨馆的老板,庄太便从中斡旋,借了一个房间不时举行编辑会议。我只负责打杂,不过,在那正面便能眺望海岸的大房间里,闲来无事下我也给过编辑两三次意见。

过世的大贯与木村庄太是藤村党,时常到藤村位于代地的宅邸拜访他。后藤是荷风党,喜欢致敬永井的小说。和辻计划写出日本的《安娜·卡列尼娜》。谷崎则不崇拜任何先进,始终孤独走着自己的路。

我陪写的情欲短篇小说《反古》惹了祸,《第二次新思潮》第一号甫出刊就遭到禁卖。

我的名字也在编辑群里。当时我住在下涩谷,被传唤到了新宿的警察局。

“你好,这小说似乎有点煽情啊。”

一名年轻的法学士局长对我说道,要我写悔过书。原本我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不料他们竟拿悔过书当证据起诉。结果,不但杂志遭没收,同好间当时经济最宽裕的木村还付了罚金。

我为这群年轻人——话是这么说,但我与他们的年纪其实相差无几——帮期刊处理杂务,附上一篇不写也无妨、仅仅是陪写的小说,竟搞得大家鸡犬不宁,如今都还觉得对不起他们。

我记得内田鲁庵老师在读卖新闻还是哪家报纸上,还针对那部短篇小说的内容把我痛骂了一顿。

最近我去了一趟久违的芝浦,对第一海埔新生地变得如此辽阔大吃一惊。对以前那片浅滩成了壮观的码头瞠目结舌。对建筑物全是仓库,丝毫没有餐厅与旅馆的影子目瞪口呆。

唯有在大海另一头的滨离宫黑松,一点都没变。

我一望见那黑松,立刻想起了《第二次新思潮》创刊号被禁,真是个莫名其妙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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