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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文工团口技演员荣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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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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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云筛雨,杨柳在春雨中飘荡散落,石阶一夜爬满蜿蜒青苔。

顾长清身披蓑衣,进到茶铺,见虽外头下着雨,茶铺里面却是人头攒动,堂上几乎挤得站不住脚。

他正稀奇,见堂上坐了一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地比划道“那李县令自打听了其妻的话,竟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了,先前的那一等轻视巾帼的心不免消了许多,暗想,若不是我娘子先出计策瞒过那贪赃枉法的宋巡抚,又请来这傅家三兄弟帮忙斩杀妖精,我如何能有此刻,却知——这脂粉堆的英雄却也不少……”

顾长清听出这出自话本《贞观术士录》,见堂上众人都轰然叫好,也不免一笑,心道那安平居士却是个厉害人,这么不出半年,京中茶肆居然都在他那两本话本了。

又听人群外站着的一人连连点头,跟身边壤“这段得好啊。我就是不听贤妻言语,年轻时总在外头招花惹草,差点落得金尽家破的地步,幸而我妻偷偷备下私房,助我东山再起……这世上有一种贤德智慧的妇人,见识丝毫不逊男子……”

另一人听了,也不住点头。

顾长清就站在堂内台阶上,和这二人挨得近,听见他们对话,不由心念一动这话本写得故事奇趣无穷,引得平民百姓也爱看。偏里头的人物却也机智正派,字里行间传出的信念思想又格外不同。

恰如这“李县令听妻善言”

一节,这听故事的人,十中有一或许便有所感悟,遇事不逞悍勇,能聆听妻意见……这安平居士的胸襟,却不似因穷困潦倒而作话本为生的不得志士人。此所谓‘以闲趣引人心,后以正理化人痴’,比寻常的市井闲书要多上教化人心的作用。

顾长清听了片刻,便绕进后堂,从种植了几株杨树柳树的庭院拾阶而上,过了穿堂,走过庭院,进到最里。

茶铺掌柜已经亲自站在阶下等着,见他来,早屏退了不识内情的下人。茶馆老板和他相熟,便看向他手中瓷瓶笑问道“我并不知你爱这妖冶无格的花。”

瓷瓶里插了几支芍药,阴一路走来,顾长清看顾不到,花瓣上沾了些迷蒙雨珠,看着反倒清新娇美,更是艳□□滴。

顾长清解下斗笠,道“苗兄弟是个爱花儿的。这两日没什么可疑人物吧。”

掌柜的连连摇头,露出一种自得神色道“那还信不过我么。”

便送他进了一穿山游廊,进到套间,立住转身,道“那位苗兄弟已然来了。”

顾长清颔示意,穿过昏暗无光的游廊,走到一门前。这雕花木门破败到过路人不会正经瞧上一眼,里面却别有洞,是个雅间,陈设的颇为精致。

顾长清看了眼瓶中的芍药,撩了衣裳,待要屈指敲门,忽地,不知打哪风一吹来,门吱呀一声,便自开了。

他透过门缝去看,见一瘦人影正趴在雅间内的八仙桌上酣睡,顾长清心中顿时生愧——苗兄弟喜好精洁,更十分警惕,虽与他称兄道弟,却从不过多透露自己的事儿。因赶着看抄册,顾长清每每见苗真,都觉这兄弟疲倦至极,但对方却强忍睡意,从不在他面前失了神志。

这流水雅间因在最里,不与外界相连,更无窗扇,里面便极为昏暗,朦朦胧胧

顾长清看上一眼,见那桌子旁的案几上绛烛高烧,照得满室昏黄。一支杏花别裁在烛台之上,灯下看花,平凡无奇的暮春残杏也韵致楚楚。

杏花想来就是苗兄弟带来的了。顾长清顿住脚步。这十数日来,他与苗真兄弟,隔日便见上一面。知其喜好精洁,更有些雅趣,每每与他相见,都袖来些杏花牡丹插上装点。顾长清问起,苗真兄弟也只这雅间昏暗憋闷,添些花草看着也赏心悦目。

顾长清反手插上门栓,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北座,手搭在椅背上,见这兄弟身形甚薄,怕这兄弟着凉。正犹豫着是否给搭一件衣裳。

突见伏在桌上的人一动,嘟嘟囔囔地起身。

*

苏妙真刚伸完懒腰,正想起身活动活动腿脚,突见一人坐在她对面。她唬了一跳,差点没惊叫出来,猛地记起来,这处是和顾长清约好的茶铺雅间。

再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果然是顾长清,他正含笑望了过来。

苏妙真咳了咳,换个嗓子,粗声粗气道“顾兄来了。”

听他温声道“刚来而已。”

她连熬了好几个通宵,早上又得起来去定省,因账上的事已经理完,心中大石头便坠了下来,方放松了自己,不自觉趴在雅间的八仙桌上睡了一觉。还好这顾长清不过刚到,自己又好像并没有梦话的习惯,否则这女儿身的秘密,怕就是掩不住了。

苏妙真从各处各人那里,都听过顾长清这人很多次。知道他是个德才兼备、万中无一的君子。但即便如此,她这人做事向来是力求滴水不漏,便从不在他面前放松警惕,困得再厉害也掐着腿,硬撑过来。

更为了让他辨不出她的样貌,特特挑暗室相会。烛光暗暗,她又总逆光坐着,更穿竖领袍子,遮去喉咙……这么数十日下来,顾长清便从未生疑。她心内颇为自诩,道“请坐。”

顾长清欠身让了一回北座,苏妙真不耐烦这些虚礼,便道“你我也算熟识了,还客气什么,且顾兄长我几岁,上座也是应该的。”

顾长清刚一坐下,就见苏妙真把手中账册摊开,推到他面前道“顾兄,请看这几处。”

顾长清接过账本,正想问开口让苏妙真不要过分操劳,听苏妙真搓手急切道“这去年三月的漕粮收入额与去年一整年的比例突地升高了,跟前十年的比例更是大为不同!再有,就是去年六月间的销对领粮处,有一异常……还有这里,下各州府四年前漕运送来的粮食,与存档有几处不符——可笑的是,不是仓粮少了,而是多了!它如何比漕运来送来的还多近三万石……为了平账,他们费尽心机,到底在这里漏了错处。你和江南道督察御史把四年前的那位找出来,顺藤摸瓜,半哄半吓,不怕他不眨再有这处……”

顾长清起先仍有些没听明白,越往后讲,苏妙真语越快,可得也更为详细透彻,他渐渐明白过来,眉头越皱越深,目光越来越锐。

他盯着这些抄册副本上的一串串字,胸腔内的怒火如烈火添柴一般。京仓监督乃保立三皇子的人,而四年前的度支司郎中,现在的仓场侍郎却乃是五皇子母舅。现下虽不知到底是谁的责任,但到底,两位皇子的亲信都被牵扯进来,则此事不免沦为三五皇子互相攻歼的筏子,到时候若想查清,便极为棘手!

还有一处,若涉五皇子母舅,则枕头风一吹,乾元帝究竟会不会追查到底,也是个问题,到时,一腔热血筹谋则尽付东流。

顾长清猛地起身,他坐的椅子被一带,摔倒在地,脚边的景德窑细嘴瓷瓶更是咔嚓一声,碎裂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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