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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落了样东西。”
偏生是等她转过身,那人的声音才又从头顶幽幽传来。
“什么?”
没等回答,红姑便感觉手中冷光一闪。有样物什被放到她手中。凉意丛生,坚硬锋利。繁复镂花中镌了裴训月的亲笔字。
那是,她失而复得的匕首。
第二日。
许是因为昨晚看见两具尸体,裴训月整夜睡不安生。没成想红姑比她醒得还早,一大早就浓妆化好站在床头,艳鬼一般盯着她看。
“做甚?”
裴训月揉揉眼睛。
“你起来。”
红姑一把将裴训月拉起来,就着熏笼的暖意直接脱去了她的亵衣,还没等裴训月尖叫出声,便将重重锦布裹在她胸前。
“太紧啦,我喘不过气来。”
“紧点好。”
红姑说,“绝不能被人瞧出来你是女子。”
“谁瞧得出?”
裴训月被勒得直喘。她五官从小就英气。鹅蛋脸带一点微方的下颌,漂亮,扮男装最合适不过。
“有心试探之人总归瞧得出。”
“阿月,你警惕那个宋昏。”
红姑又说。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教诲让裴训月摸不着头脑。论年纪,红姑比她不过大一两年。两人相处间,却一直都是红姑做阿姐。裴训月从来顽皮,唯有红姑的话,还听得进几分。
“知道了。”
她闷闷。
林斯致一早就护送尸体回验所。因此,朱府内只裴训月一人坐镇。飘了小雨,朱府从前到后十五扇大门,黑油锡环上均挂住白奠花,淅沥雨声中更显凄然。朱知府如往常去北坊衙门处理公事,府中一切事宜,则由夫人李明香主持。
李明香穿着素服,眼圈儿微深,唇白面薄,像是一夜未睡。“裴大人请用早膳。”
她坐在圆桌,强打精神笑笑。“我瞧着明姨比昨日憔悴许多,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裴训月问。
“修儿整夜哭闹,我一直哄他。”
她口中的修儿,便是朱知府唯一的孩子朱修。
“府中屡起凶案,住着也不踏实。不如,把孩子暂托京中外祖照顾?等案子水落石出,再送回府中不迟。”
裴训月回忆起昨天下午那朱修还是活泼顽闹,到了晚上三魂被吓掉七魄,便觉可怜。
大梁的天下,住京城,还能姓李的,哪个不是沾点皇亲血脉。裴训月记得曾听母亲提起过,李明香父亲是梁太祖舅公之孙,年轻时进了国子监,如今承爵不当官,也算是京城内有名的富贵闲人。
“松哥儿你还不晓得,我父母,前些日子双双病殁了。”
李明香幽幽地讲。她鬓发拢得不贴,几阵晨风便将碎发吹得拂脸。皮肤脆白,像张一捻就破的宣纸。
裴训月自觉失言,连忙垂手行了晚辈礼。用完早膳,李明香便说困得乏力,回房休息,又让裴训月在府中随意行止,有任何事,尽管找管家林丰秋协助调查。
“就这么走了?”
等家仆退下后,红姑说,“朱夫人好似完全不关心命案的事。连问都没问。”
“死了一个外来的和尚,一个身份低微的妾,一个丫鬟。对一府主母来说,确实都无关紧要。”
“我看不惯这样冷漠的人。”
红姑讲。她的脾气素来爽直,在裴训月面前是无话不谈。
“我记得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裴训月叹气。她望着手中剩了半盏的金骏眉。顶好的亮色茶汤,蟹爪纹的汝窑瓷盏。哪怕她从小见惯了好东西,进了朱府却也不得不暗叹于此宅精致奢靡。一个知府哪来的阔绰排场?只怕都是李明香的陪嫁罢了。
嫁作他人妇,明珠成鱼目。
裴训月把茶汤一饮而尽。“休提这些。走吧,查案去。”
她挥挥衣袖,撑起一柄油纸伞走入雨中。
“下官拜见裴大人。”
忽然有人在她们身后道一句。
声音温润,听起来是读书人。
裴训月回头,却隔着雨幕望见一身金吾卫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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