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文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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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漱石
文鸟的眼睛是漆黑色。眼皮周围有像以纤细浅红色绢丝缝上的筋。每当它眨眼的时候,绢丝都会迅间聚拢,形成一条线,眼看着又成了圆形。
我在十月搬到早稻田。在宛若伽蓝的书房里,我一脸清爽地拄着脸颊,这时,三重吉[276]来了,说:“请您养鸟吧。”
我答:“好啊,养吧。”
不过,我又确认,问:“养什么鸟?”
他回答:“文鸟。”
文鸟甚至曾在三重吉的小说中登场,想必是十分漂亮的鸟吧,于是我拜托他:“你去帮我买吧。”
不过三重吉只重复说:“请您一定要养。”
我还是托着脸颊,嘟囔着说:“嗯,买啊,买啊。”
不久,三重吉默不作声。这时我才发现,他大概已经受不了我老是托着脸颊吧。
约莫三分钟后,这次他说:“请买笼子吧。”
我答:“这也麻烦你了。”
他没向我确认,“请您一定要买。”
结果开始讲解鸟笼了。他讲解的内容十分复杂,不好意思,我全忘光了。我只记得讲到“好的要二十日元左右”
的时候,我急着说:“不用买到那么贵的吧?”
三重吉咧嘴一笑。
后来,我问:“到底要去哪买?”
他给我一个非常平凡的回答,“只要是鸟店都有。”
我又问:“笼子呢?”
他语焉不详地、心胸宽大地说:“笼子吗?笼子就是那个嘛,到处都有吧?”
我摆出一副责备的表情,说:“喂,你总要有个目标吧?”
这时,三重吉把手贴在脸颊上,非常担心地说什么某地有个做笼子的名人,已经上了年纪,说不定已经死掉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立刻全权委由三重吉处理。于是他说:“现在给我钱吧。”
我确实把钱交给他。三重吉不晓得上哪买了一个鱼子织[277]的三折信封袋,平常都收在怀里,不管是别人的钱还是自己的钱,他都习惯放在这个信封里。我目击三重吉确实将五日元钞票塞进这个信封的深处。
于是,钱确实落进三重吉手里。不过,鸟跟笼子并未轻易来临。
不久,到了秋日小阳春[278]。三重吉经常来访。他经常聊一些女人的事,然后回家。从来没提过文鸟跟笼子的事。玻璃窗外的五尺檐廊,光线非常好。我心想,既然要养文鸟,若是能在这温暖的季节,将鸟笼摆在这檐廊,文鸟一定会发出清脆的鸟啭吧。
三重吉在小说里写着,文鸟的叫声是“啾啾啾啾”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叫声,三重吉写了好几次“啾啾啾啾”
。说不定是他喜欢上一个叫阿吉的女子。不过,我不会对本人说这种事。我也不会开口问。我只觉得檐廊的光线很好。没有文鸟的鸟啭。
不久,到了降霜的季节。我每天都待在宛如伽蓝的书房里,一下子板着一张正经的脸,一下子心浮气躁,一会儿托着下巴,一会儿不托下巴了。我将双层窗户关紧。往火盆不断添炭。终于忘了文鸟的事。
然而,三重吉从门口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时间是傍晚。因为天气寒冷,我把胸口挨在火盆上,一脸忧郁地取暖,这下我精神都来了。三重吉带着丰隆[279]前来。给丰隆添了不少麻烦。两个人各提着一只笼子。三重吉另外气势十足地抱着一个大箱子。在这个初冬的夜晚,五日元钞票成了文鸟、笼子与箱子。
三重吉得意扬扬。说:“请看看。”
又说:“丰隆,去把那盏灯拿过来。”
由于天气寒冷,他的鼻头泛着一点紫色。
真是个气派的笼子。底座还涂了漆。竹子削得极细,还上了色。他说:“这个要三日元。”
又说:“真便宜啊,丰隆。”
丰隆也说:“嗯,很便宜。”
我也不清楚到是贵还是便宜,只好说:“嗯,真便宜。”
三重吉说:“上等的货色可要二十日元呢。”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二十日元。和二十日元相比,这的确很便宜。
“这个漆啊,老师,在阳光下晒久了,黑色会慢慢褪去,透出朱红色,再加上这竹子已经煮过一次,没有问题。”
他一股脑地说明着。我问:“没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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