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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冷笑:“我说你想干糊涂事,幸而我叫缪辛关注你,免得你真的冲动起来……”
魏冉截断了芈月的话:“他就在这里,就只一墙之隔,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
芈月道:“你若杀了他,我们就会跟他一起完蛋。”
魏冉怒道:“我不怕!”
芈月冷冷道:“你不怕我怕!”
魏冉大怒,质问她:“难道你真的忘记杀母之仇了吗?”
芈月冷肃地道:“我没忘,到死都不会忘。所以你更要记住,杀死母亲的,不止他,还有他的母亲。你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总有一天,我会让每一个仇人都无法逃脱。可现在不行,我们历经了这么多波折,才能够一家重逢,我们要报仇,更要活得好好地以后再报仇,这才能让母亲含笑九泉。”
魏冉听着她的话,慢慢地坐下,问:“那要到什么时候?”
芈月道:“三年,再给我三年的时候,等我把所有的内忧外患都解决了,我们的兵马实力足够强盛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偿了夙愿。”
魏冉跪在芈月面前,哽咽道;“阿姊,我真是忍不下啊,仇人近在咫尺却不能杀了他,我实在是……”
芈月轻抚着魏冉的头,叹道:“忍字心头一把刀。要想比别人强,要想别人不对你残忍,你就要先对自己残忍。忍人所不能忍,成就别人所不能成就的功业,到那时候,你想怎么快意恩仇都成。”
魏冉深吸一口气,忽然站起来拔剑道,“阿姊,你为我弹奏一曲吧。”
芈月再度弹起秦筝,魏冉随着杀气腾腾的乐声作剑舞,将一腔杀气、一腔怒火,尽数泄于其中。行宫走廊上,外面的楚乐已经停止,夜深人散,黄歇遥遥听着秦筝铮然之声,只觉得心惊胆寒,便循声往前走去。不料在半道上,却遇上了楚太子横。 “子歇。”
太子横见了他,倒是一怔。黄歇也是一怔:“太子,您还没有休息?”
太子横点头:“我睡不着。子歇,我听到秦筝之声,这么晚了,是谁在弹奏?”
黄歇道:“好像是秦人那边,不知道是谁在弹奏。”
太子横驻足叹道:“这秦筝杀气甚重啊!子歇,这次黄棘会盟以后,我就要正式入秦国为质了……我,很是忧虑。”
黄歇劝慰道:“太子放心,我会陪太子一起去的。”
太子横脸色郁郁:“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简直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前往秦国。接下来,就是子兰要娶秦国的公主了吧。”
黄歇知道他的忧虑,劝道:“太子,王位不是靠鬼鼓伎俩能够得到的,没有实力掌握这一切的人,纵然得到,也会失去。就像……秦国的王位之争一样。”
太子横道:“我不知道这位秦国太后,在我和子兰之间,会选择支持谁?与子兰相比,我能够倚仗的,只有你,子歇。”
黄歇摇头道:“不,你唯一倚仗的应该是你自己,因为你是楚国的太子。而我……”
他看着远方,“我只希望这次去咸阳,能够完成毕生所愿。”
一夜歌舞,所有的人都在沉醉中,皆未起身。天蒙蒙亮的时候,草上的露珠泛着激光,芈月独自走在后院,踩着晨露,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又转回头继续走。黄歇从另一头走出来,看到了芈月。芈月似乎也有感应,转头,看到了黄歇。芈月道:“子歇——”
黄歇脱口道:“皎皎——”
旋即苦笑一声,“我现在该称你为太后了吗?”
芈月摇了摇头:“你在我面前,任何时候,都可以称我为皎皎。”
两人沉默片刻,芈月又道:“听说,你这次会和太子横一起入秦,对吗?”
黄歇道:“是。”
天色渐亮,远处的喧闹声渐渐传来。芈月看着黄歇道:”
好,我在咸阳等你,”
黄棘会盟已毕,楚国人马归国,泰国人马也向咸阳迸发。唯有楚国公主芈瑶.没有随着楚人回去,如今她已经是秦王后,要随着秦人回或阳。她坐在马车上,走过山山水水,终于进入咸阳城。下了马车,看着巍峨的秦宫,芈瑶忍不住顿住脚步,不敢迈出。赢稷走过来,伸出手道:“走吧。”
芈瑶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她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握住嬴稷的手。赢稷拉着芈瑶,走进重重秦宫,一直走到为新婚所备的清凉殿,便见一个少妇打扮的十几岁女子率一群宫女迎上来·笑道:“妾身参见大王,参见王后。”
芈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赢稷,赢稷介绍道:“这是唐八子。”
芈瑶一怔,勉强露出微笑:“唐妹妹好,快请起。”
唐八子,即唐姑粱之女唐棣,已经在数月前进宫,被封为八子,这些日子在秦宫早已经执掌宫中事务,于行事上十分干练。与芈瑶的羞怯相比,她显得格外干练爽利,甚至在芈瑶的眼中,有一些干练过头,让她感到有些压力。但见唐棣站起来笑道:“天气快热起来了,这清凉殿就是先王娶楚国王后的地方。妾身听说王后要来,早两个月就开始收拾,王后看着哪里还有什么缺失,只管跟我说。”
芈瑶苍白着脸,不知所措,但听得赢稷用一种十分熟悉和亲呢的口气对唐棣道:“知道你能干,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母后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唐棣笑道:“母后那里哪敢疏失呢,大王尽管放心好了。”
看着唐棣和赢稷相处的默契和熟稔,芈瑶只觉得心里更加慌乱无措了。但见唐棣极为干练地布置了清凉殿中的一切,对着嬴稷微微一笑道:“大王与王后新婚燕尔,妾身就不打扰了,就此告退。”
赢稷看着唐棣的背影,怅然若失。他很小的时候,便已经认识唐棣,甚至在周围人半开玩笑的话语中,听说过唐棣将来是要嫁给他的。只是后来他为质燕国,自然不再想起此事。后来他自燕国回秦,争夺王位,危机四伏时,躲在唐棣家中,是唐棣的父亲唐姑梁一力相助,他才躲过暗杀,躲过追捕,直至登上大位。他自出生以来,便与母亲形影不离,只有那段时间,是母亲要引开那些追杀之人,不得已与他分手,那时候他心中充满了凄惶和害怕,如果没有唐棣在他身边相伴,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些惊涛骇浪的日日月月。他只道自己登基之后,便可与唐棣一生一世在一起,只可惜,他是秦王,婚姻之事不能自主。为了退五国之兵,母亲安排他迎娶楚国公主,而唐棣,只能是他后宫的一名妃子。唐棣依旧如过去那样,无怨无悔,依旧那样热情地笑着,她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甚至担心他为难,不肯接受高位分的夫人之位,而宁愿屈居八子之阶。甚至在他迎娶楚国公主的婚礼上,唐棣依旧操办着宫中事务,一点一滴用心做到尽善尽美,要让新王后无半分不适。唐棣退出,他的视线紧跟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来。芈瑶看着他的眼神,心碎神失,却只能依旧笑意盈盈。在楚宫的日子,让她懂得了,如果你想让别人喜欢你,就一定要一直保持着快乐和感恩。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满腹怨气、委委屈屈的人。唐棣走出清凉殿,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傅姆看到她的神情不由得心疼,为她抱不平道:“夫人,这王后来了,怕是以后又不得安宁了。唉,您和大王青梅竹马,现在忽然插进这么一个人来压到您头上,真是!夫人也太过谦让,以巨子的功劳,您完全可以有更高的位分,您自己为什么挑中这么—个低阶的八子?”
唐棣冷哼一声道:“闭嘴。”
傅姆吓了一跳,忙俯首道:“奴婢该死。”
唐棣冷冷一笑:“鸿鹄之志,燕雀安知?”
言罢,拂袖往前,见侍女们都要跟上,制止道:“罢了,我一个人走走,你们不必跟从。”
傅姆有些不安,唐橡冷笑:“便当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凭你们,也护不住我。”
傅姆知她性子,讷讷不敢言,只得率人退下。唐棣独自一人在曲廊上走着,看向天边飞云、浩然长空,心潮起伏。她本是墨家之女,自记事起,父亲便是巨子了。她从小如墨家所有的弟子一样,受墨家学术之教,习文才武艺,受严苛的训练,她懂得搏击、暗器、机关、制檄等事,甚至是诸般潜伏暗杀、藏影匿形之术。自十三岁起,她便束发与同门行走列国,锄强扶弱。墨家本就崇尚简朴,胼手胝足不以为苦,她自幼着粗衣,吃栗食,每天坚持六个时辰以上的训练。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墨家的其他弟子没有什么不同,或许不能像她的父亲一样成为巨子,可她自信能够成为墨家重要长老。在遇到赢稷之前,她从来未曾想过,她的生命可能会有另一个转折。第一次见到赢稷的时候,她很好奇。她的生命里从来没见过如此白白嫩嫩、柔软富贵的小孩子,他像她吃过的最香甜最柔软的糕点,让人见了就不禁感觉软软的、甜甜的。父亲让她来陪他,让她换上女孩子的衣服,可她的衣服还是不及他的那样柔软丝滑,她的手掌远不如他的那样柔嫩光滑。她喜欢和他玩,因为只有和他玩的时候,她才会如进甜糕堆中一样,尽是柔软和香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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