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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山来栖霞区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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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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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柳微楞说:“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听见,这是中世纪的圣咏,那个穿蓝裙子女孩的父亲是这里的牧师,他教孩子们唱的。”

“看起来你和这些小孩子关系很好。”

“她们都是美文学校的学生,刚才的孩子叫安娜,她母亲去年这个辰光得虎疫去世了,她今天非常难过……”

梁柳说“非常”

时加重了语气。

“你总是这么有爱心。”

她自嘲地笑笑,“感同身受罢了,我的母亲也很早离开我。可能拥抱让人觉得我很善良,那只是个会让对方好受一些的动作,和吃药打针一样正常,人是需要拥抱的动物。”

“你好像很抗拒别人夸你善良,对吗?”

“因为我确实不是宅心仁厚,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谁都帮不了谁。真正善良的是传教士们,还有修女,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来到葛山,一篮一篮地运砂石盖楼,办校教书。在西南地区,那些虎疫肆虐的地方,他们开救济院,无偿照顾病患,最后甚至染病身死。”

“你信过教,你能告诉我他们是为什么这么做吗?”

“很简单,信仰,他们愿意为信仰付出生命。我缺乏信仰,但或许你有。”

这是两个离何仲平至近至远的字,他不可能没有信仰,他相信三民主义,是三民主义一路指引他走出湖北老家,走进北伐的队伍。可走到今天,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混官场,应付工作,保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他厌烦透了上头的多疑独裁,他对没完没了的政治斗争感到疲倦,他鄙视那些拿武力解决问题的官奴,每天唯一能令他喘口气的事是睡前读一会儿明史。

他的信仰没有错,是他的选择错了,他合该做一个本分的教书匠,站在三尺讲台上,每天读读经史,教教学生,一辈子平淡如水度过。

这和行船道理类似,已经漂过汪洋大海、激流险滩,回去比继续前行更难,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无奈之举。

“谢谢你看得起我。”

雨滴在彩花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两人寂静无言,潇潇的风雨声又好似代他们说尽一切,女孩子们再一次哼唱起圣咏,空灵的歌声回荡在这座哥特式的建筑内,不远外的月湖浓雾在水面上升腾,大地是无数交错叠放的十字架,地上如蚂蚁般渺小的人们都是生活的耶稣,受无穷难,严刑拷打,不得挣脱。

室外雨歇,何仲平担心别人看见他们一起从小路回来生疑,主动提议请梁柳先回去,碧莹托他捎点火柴回来,梁柳沉默不言,方才赌气也是这般,两人僵持在小教堂门外。

她心知肚明,今日一别,两人再相见也许是猴年马月,于是努力说服自己其他的不快不必放在心上。临走前,她很珍重地说:“何长官,多保重。”

何仲平来不及说些赔罪的话,瞧她迈着步子已走出三米远,他低头看他沾满泥点的皮鞋,脚边的水坑因她走过的风显现一层水纹,空气中有湿润的植物的气味,远方飘来令人心醉的萨克斯乐,那是今晚美国人俱乐部舞会的预热,男男女女将在五角形的小广场跳交际舞,但梁柳和何仲平并不属于这支纵情开怀的队伍。他们曾经也像这样消遣过青春时光,但那是另一回事,人生似一截点燃的蜡烛,年年岁岁过去,风月柔情如烛身随之减半,忧惧不安似烛泪愈积愈多,哪天一场大风刮过,蜡烛不定受不住,自己就灭了。

第七章死讯上

冯叔叔要是活到今天,我得管他叫冯叔,毕竟连我也不再年轻了。

荣字第15972号

兹有淞沪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冯雁回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日上海抗战阵亡,忠贞为国,殊堪矜式,特颁此状,永志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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