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你在高原第一部家族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7章(第2页)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我的口气中有难以察觉的一丝不恭,但还是被梅子捕捉到了。她每到这时候就有些冲动,说“你算什么!你还不如他们小脚趾上的一点儿灰呢……”

梅子脸上没有了笑容。我知道这种奇特的比喻真需要一副好头脑。于是这种巨大的侮辱不光没有使我火,还让我笑起来。我问

“他们小脚趾上的灰是金粉吗?不过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们在战争年代冲锋陷阵,在山里、在平原上打击敌人,端着枪。我们脚下的泥土渗进了先烈的血啊。他们流血流汗,我们今天才能……”

像背诵一段课文。不过难得她这么激动。我不愿再刺激她了。我得设法缓和一下,于是就嘲笑起她那些头削短、看上去像是小男孩的照片……

可梅子就是不笑。她再也不笑了。

有一次我应邀到岳父那间屋子里去了一下。

那儿是他的一间办公室。他离休以后没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了,于是就在家里搞了一间。这办公室据岳母讲是完全仿照他在机关上的那个大套间搞起来的。只是写字台略小一点,其他差不多处处一样书架放在什么位置,桌子放在什么位置,都与过去一模一样。这是整座屋子中最宽大最明亮的一间了,用它搞了这么一间大办公室,我觉得既有趣又可惜。岳父告诉我,他每天都保持一个“好的习惯”

——像离休前那样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每天必定按时坐到写字台前。

“您忙了一辈子了,平时出去走走多好,或者到小院里搞搞花草……”

他瞥我一眼。我于是闭了嘴巴。

我现岳父的胡茬还没有全白,就像他的头一样,黑白间杂。我想等它们全白起来的时候,他也许就会改变一点儿什么吧,比如这脾气,就会好一些。无论怎么说黑胡茬是残留的一点青春,它透『露』出人的火气和拗『性』……离写字台几步远的地方是一个铺了毡子的书桌,他就在那上面画画和练书法。他练的是“颜体”

,很胖,就跟他的体形差不多。

“我喜欢颜体。”

岳父说。

他把临摹的字一张张摆出来。那当然还不能算什么书法作品,但的确是写得一丝不苟。他饶有兴趣地谈论这些字,还伸出手去抚『摸』。到后来我们终于谈得投机起来。因为我随便诌了几句关于书法的术语,他高兴了。他接着把藏在小柜里的几件书法作品拿出来——那全是他选中的自己的作品。我觉得这些字写得很难看,只是装裱得很好,用了全绫子。“书法作品怎么可以轻视呢。”

我一边欣赏,一边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梅子走过来,贴着门框站着。她为父亲补充说

“它们参加过老干部书画展,得了一等奖!”

我点头。那上面大多写了一些古书上的现成话,什么“淡泊明志”

“宁静致远”

,等等。

岳父特别爱写一个很大的草书“寿”

字——它大约有两尺见方,装裱后尺幅更大,要两人以上才能展开来。

岳母说“我喜欢这个‘寿’字。他去年才学会写这个字。”

岳父不快地哼了一声,把“寿”

字放起来……

我们继续欣赏书法作品。岳母离开了一会儿又走来,对着男人耳朵上咕哝了几句。我知道客人来了,就随岳父走到客厅里来。

进来的人是一个比岳父还要老的、瘦削不堪的老头儿。他的头白了大部,但两眼炯炯有神;一条腿有些『毛』病,走路一歪一歪的;腰虽然很厉害地佝偻着,可这会儿正在努力地挺起。他一见岳父就赶紧上前一步,接着双腿并拢,“啪”

地打了个敬礼。

岳父鼻子左侧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松松垮垮地向对面的老者还了个敬礼。

我笑不出来,而且心情立刻变得肃穆了。我现自己也像那个老者一样,不由自主地把脚跟并到了一起。

他们在沙上坐下。

我想听他们说话,但待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就退到了一边。梅子小声说“来的老人是父亲在部队时的一个警卫员,他刚在环保局副局长的位子上办了离休手续……父亲是他的老长,他隔一段就要来一次……”

“‘长’永远是‘长’吗?”

“那当然了。当年父亲的一些部下如今很多都在这个城里工作,他们常常来玩,不过都不怎么打敬礼了,只有他还这样。多好的老同志啊。”

“打敬礼好,我就愿看他们打敬礼……”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