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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章美霖問。
「方紀輝對我動手。」饒冬青的聲音很輕。
「他連自己都打?」章美霖沒信她。
停頓片刻,饒冬青輕聲回:「哦,那就是我自己弄的。」
「紀輝夠可以的了,由著你一天天這麼瞎折騰,要是換了別人,能讓你這麼翻天鬧啊?你以為你是誰,三十歲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呢?能不能把性子收一收,好好過日子有那麼難嗎?不說你是越鬧越來勁兒,還家暴,婚內強姦,說的什麼這都是?饒冬青我是真搞不懂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饒冬青沉默了半晌,再開口,聲音更輕了,「在想我爸,在想小時候的事,在想……上小學那會兒,班裡有個男生老揪我辮子,這事被我爸知道,他去找那個小男生,狠狠訓了一頓,把人都罵哭了,後來那個小胖子再沒揪過我頭髮。」
「我在想……要是我爸還在,他一定會幫我出頭,可他不在了。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好好的,他怎麼就不在了呢?」
聽到這,方紀輝心上像被戳了個口,沖涌而出的疼擴散至身體四肢。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裡頭傳來章美霖低低的抽泣聲。
饒冬青繼續說:「我知道你也想他,要是他還在,你也不用過這樣委曲求全的生活。一輩子很快的,我們換種過法好不好?」
「他們父子倆就沒拿咱們當人看,當個物件,高興的時候什麼都好,翻臉了說趕就趕。不論過去發生什麼,這些年該還的你也沒少還,再搭上我,不應該吧。他們做的那些下流事,加在一起算,咱們真不欠他們什麼。
「鐵了心要跟紀輝分開,是因為那個鄭魏東?」
「和他關係不大。」
「從年頭起,你去找過他好幾趟,我都知道。」章美霖了解自己女兒,自然明白對方什麼心思,最後她鬆了口,「帶他來跟我見個面。」
門外,方紀輝頹然靠在牆邊,這段他強求來的婚姻,也許真的要到頭了。
隔天,饒冬青出發去找鄭魏東,到地方天色已晚,鄭魏東正要給店門上鎖。她徑直推開門,背靠門板緩緩後退,反手關上,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開始解上衣扣子。
在鄭魏東反應過來錯開眼之前,饒冬青身上的青紫傷痕暴露而出,紅色的吻痕,手指掐出的淤青,還有拖拽推搡弄出的印痕交織成片,觸目驚心。
「我聽你話了,回去了,那你幫我看看,現在這樣好麼?」饒冬青有意乘著傷痕還未消退來找他,她賭他會心軟的。
那些看得鄭魏東刺痛生疼的累累傷痕,徹底擊碎他苦心駐起的堅實屏障。他放在心尖上那麼捨不得的一個人,卻被這樣對待。
這個高大硬朗的男人像被壓彎了脊梁骨,低垂著頭慢慢蹲到地上,手蒙著臉,克制地嗚咽起來。
饒冬青認識鄭魏東十來年了,第一次見他哭,失態得像個小孩子。
上個月方紀輝找來那天,章美霖打來電話,饒冬青喝醉了,鄭魏東便替她接起。在弄清狀況後,章美霖客氣地向他要了電話。
那天章美霖找鄭魏東聊了許久,很關心他的近況,尤其婚姻狀況。得知鄭魏東還沒成家,章美霖擺出長輩的姿態勸他要抓緊,拿饒冬青當例子,說年輕人光顧著打拼事業,婚姻大事都不上心,還好最後遇上合適的,不然再過幾年,就真耽誤了。
她變著花樣夸自己女婿,說他各方麵條件都沒得挑,對饒冬青又體貼照顧,小兩口感情十分要好。
可能這話章美霖自己也不怎麼信,加上鄭魏東一直沒接話,她一轉話鋒,說近來他們夫妻倆鬧彆扭,饒冬青老往外跑,家裡人都擔心。
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不管感情多要好,偶爾拌個嘴,在所難免。學生時代男孩女孩在一起感情好,長大了是容易懷念,但大家都不是小孩了,該擔的責任要擔,不能只圖一時高興,胡鬧著玩兒。
章美霖直言饒冬青玩不起,她語氣誠懇,請求鄭魏東體諒。
鄭魏東答應下,和饒冬青斷了聯繫。本想她能回歸平靜和美的生活,誰知現實卻是這般境地。
連通里外兩間屋子的小門敞開著,好讓外間的冷氣吹進來。饒冬青坐在裡間那張木床上,鄭魏東去給她買洗漱用品,還沒回。
竹蓆枕套上殘留著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還有鄭魏東身上特有的乾淨清爽的味道。饒冬青側躺著靠在枕頭上,久違又熟悉的氣息將她環繞,疲倦的身體完全放鬆,眼睛不自覺闔上,再睜開時,屋外傳來陣陣水流聲。
通往裡間的小門正對著的還有一道門,推開是個寬敞的後院。院中有個水池,鄭魏東在那拆洗買回來的東西,察覺有人走近,抬頭見是饒冬青,他說:「外頭熱,進去吧。」
「還好。」饒冬青站在一旁,看他左手撈起泡在盆中的毛巾,右臂殘肢配合著把水擰乾,動作利索,並無障礙。他的傷處看得見,引人注意,她的傷看不見,被忽略過,旁人眼裡,似乎他就低了一頭。
可饒冬青深知,兩人關係的主導權並不在她,再者她也想不出兩人之間能有確切的以後。自己找上他,是私心和需要,貪婪地想且處著,走走再看。
東西洗好,兩人一同回屋。鄭魏東把買的洗漱用品裝在一起,饒冬青伸手接過,去到院中的公共洗澡間。她洗完回來,鄭魏東也已衝過涼,正在外間挪沙發。四張沙發併到一起,勉強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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