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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沒有月亮,連星星都很少。抬眼只能看見大片大片的積雲,深邃的夜空宛如濃稠的墨汁。
季應瞥過視線覷了沈頌一眼,無奈中又帶了點嫌棄:「還好遇上正常的女方家庭,不然一千塊可下不來。」
說到一千塊,沈頌下意識地點開了自己的微信錢包,上面寥寥三位數的餘額刺痛了他的臉。先前報復成功的爽感如潮水退去,花錢的肉疼在瞬間侵占了他的大腦,與之而來的還有延遲了幾周的一直被壓抑的惆悵。
在季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沈頌率先走快了一步,然後迅轉過身堵住了他的去路,宛如一隻可憐的樹袋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在了季應的脖子上。
下一秒,他猛地張嘴,完成了在派出所門口被紀明昭打斷的哭嚎。
學校里人來人往,路過的年輕男女有說有笑,冷不防聽到了這麼一聲扯著嗓子的嚎叫,紛紛投來了怪異的目光。從校門口就跟著他們的幾個小姑娘見他們停下,本來在扭捏猶豫著要不要靠近,卻在見到沈頌的動作後倒吸一口氣,留下一句「錯付了,原來是基佬」後轉頭就跑。
「我全身上下就五百快了,這個月活不下去了——」沈頌假哭得悲壯,不知道的還真當他遇上了什麼過不去的坎。
季應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要不我先資助你一點?」
沈頌吸了吸鼻子,連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冷調的昏暗路燈打在他的身上,瞧起來還真有幾分可憐的味道:「嗚嗚嗚你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要不你包養我吧!經此一役我要封心鎖愛,再也不愛男人了。」
季應翻了個白眼。蠻聽沈頌這會嘴上說得挺像那麼一回事,估計等明天他就能在外灘那幾個gay吧里滿血復活,一晚收穫十多個crush。
「不好意思啊,想讓我包養你,怎麼說也得……」
「哦豁,小舅舅,放你鴿子的這位了現在正在學校里抱著別人呢。」
季應話都沒來得及說完,一個黑影就從他身後竄了出來,比暗夜裡出動的野貓還要身形靈活。黑影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像是網絡上那張經典的五阿哥表情包,弓著身側著頭,自下而上地打量著他們二人,手裡握著的手機顯示「正在通話中」。
手機反射出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將那張臉分割成明暗分明的陰陽兩塊。沈頌順著聲音轉頭看了一眼,差點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什麼鬼片現場,嚇得直接鬆開了抱著季應的手,一溜煙竄到他的身後。
「我靠,你誰啊!」
沒想到肖楚也被他激烈的反應給嚇得抖了一下,喊道:「我靠,你又是誰啊!」
季應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和沈頌拉開一點距離。他的視線掃過肖楚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通話時長,俯下身湊近了,說:「晚上好,阿野。」
電話那頭沒有回話,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願意回。
季應只好直起身,介紹道:「這是我朋友沈頌,他今晚出了點事進派出所了,我剛陪他解決完事情回來——這位是江平野的外甥。」
季應和肖楚只有那天晚上的一面之緣,如果不是那個害他骨折的烏龍,二人根本不會有半分交集。所以這句話到底是對誰解釋的,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沈頌發出一聲曖昧的調侃,用胳膊肘懟了懟季應的手臂,說:「怪不得拒絕我,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願意陪我同甘共苦的季應了。」
然後又提高了聲音,衝著肖楚:「別誤會哈大外甥,我倆剛剛鬧著玩呢。要早知道季應今晚有約會,我肯定寧願自己在派出所孤苦伶仃地蹲上一夜,都不會把他喊出來的。」
肖楚晃了晃手機:「聽到了聽到了,兩隻耳朵都聽到了,別這麼大聲。」
沈頌嗆他:「剛剛造謠的時候也沒聽你嫌棄自己大聲啊。」
「那我不是以為我舅媽在外給我舅帶綠帽了嗎,我小舅舅今晚專門勻出的時間,在訓練室苦苦等待多時,結果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無情的一句……」
「肖楚,閉上你的嘴。」
他這句話剛說完,通話就直接被切斷了。肖楚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屏幕,又無奈地聳了聳肩,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小舅舅賣了個徹底:「哎,我舅這人就是這樣,傲嬌,天生的。」
季應抿著嘴笑了一聲。他出門的時間已經算早,就算按照原本的計劃走去訓練室,以為還要一會才能等來江平野。沒想到他居然提前到了,似乎還因為自己的爽約有些不太高興。
心裡被什麼東西刺撓了一下,像是豢養了一條小魚,笑是海底淺淺的地震,蹦跳帶起的微波泛著漣漪,藍燙燙的海水漫過胸膛,引起一陣激盪。【葉青《海豚》】
他一直覺得那夜之後的江平野有些奇怪,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鎮靜許多,但又鎮靜得有些過了頭。若是不喜歡,他大可以裝冷漠玩消失;可若是喜歡,他也可以趁勢追擊更進一步。但江平野兩者都沒有,好像那天晚上只是他情動之下的一場夢,而夢中的另一位主角恍若未覺,他依舊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靜靜觀望,不主動向前,也不畏懼退縮——倒不盡然,江平野會試探地往前邁一小步,在季應察覺到他一點微末動靜的時候突然退回原地。
就好像那些身藏的人,不願意與人分享,卻還是要站在別人面前吧唧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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