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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悄悄轉過頭,可眼淚卻是怎麼都忍不住了。
謝昶如何注意不到,從告訴她自己已有心儀之人時,心裡那種酸澀隱秘的疼就沒有停止過。
她不高興,說明心裡也是在意他的吧。
只是再這麼哭,他心臟也受不住。
他抬手將她小臉掰回來,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淚珠,「哭什麼?」
「沒什麼,」阿朝抹了把眼淚,挖空心思找了個理由:「就是突然想到……針工局的女先生說,要將這次浴佛節的香囊作為本月的考校內容,可我還沒開始繡,恐怕又要墊底了。」
謝昶捏了捏她的臉:「不哭了,哥哥教你好不好?」
阿朝:???
原本以為是句再尋常不過的安撫,或是打算給她宮外的繡娘入府教學,可阿朝萬萬沒想到,「哥哥教你」居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可還記得,上回問他繡功是遺傳了爹,還是遺傳了娘,他的回答是「沒繡過,不知道」,難不成都是誆她的?
取出繡樣時,男人已經十分嫻熟地穿針引線,正在考慮配色了。
阿朝眼睜睜看著謝閣老一雙指點江山的手拿起繡花針,並且神情仿佛執箸用膳一般尋常,目瞪口呆許久之後才震愕地道:「哥哥會京繡?就是那種,總共十五種繡法的京繡?」
「嗯,算會吧。」謝昶看著佛門八寶的繡樣,「想繡什麼?」
她還有得選?!
佛門八寶瞧上去都不算簡單,可不是普通縫補衣物,尤其女官還要求靈活運用平金繡和打籽繡,否則便是繡得再好也拿不到甲等。
她說得太誇張,在謝昶看來都不是什麼難事,小小的香囊難道還能難過重工精繡的龍鳳呈祥紋?至於京繡,他熬了兩夜已經將十五種繡法全部學會了。
阿朝在他身邊跪坐下來,「哥哥喜歡什麼紋樣?」
她也不知哥哥繡功如何,若是隨手一指的紋樣難倒了他,往後可再瞧不著輔大人拿繡花針的稀有場面了。
繡最難的自然更容易拿高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找人代勞,那就沒意思了,況且謝昶也沒想過這會就在她面前炫技,沉思片刻道:「那就簡單一點,繡個吉祥結吧。」
阿朝點點頭:「吉祥結寓意好,就這個吧!」
謝昶先在繡棚上為她演示針法,京繡用料講究,金線捻得比頭髮絲還細,燭火下顯得極為炫麗奪目,而那雙飛針走線的手像上好白玉雕成的竹,在明亮的燭光映襯下愈發瓷白溫潤,連血管都清晰可見。
「阿朝,看清楚我是如何釘線的嗎?」
阿朝瞧他的手正入神,冷不丁聽到這一句,趕忙回過神來盯緊繡棚。
謝昶乾脆直接牽過她的手來,如何穿針、如何藏線頭、如何釘線、如何迴旋,都一步步帶著她過。
那隻柔軟無骨的小手又細又白,比他的小很多,一隻手便能全部包裹,少女溫香軟玉的身體就這麼貼著他,謝昶慢慢地,竟然有些心猿意馬。
直到指尖一痛,緊跟著傳來少女「嘶」的一聲驚呼,謝昶蹙眉望向小丫頭扎在自己手指的細針,針眼處一滴血珠子滲出來,他下意識開口問她:「疼嗎?」???
阿朝嚇得都愣住了,明明是她不小心刺傷了哥哥的手,血珠子也是從哥哥指尖冒出來的,可她的手指竟也感受到了刺痛,居然還是與哥哥同樣的位置!她還沒說抱歉,哥哥反倒問她疼不疼。
阿朝呆呆地看著他,又呆呆看向自己的手,半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趕忙拔了他指尖的針頭,取來巾帕替他止血,「我與哥哥果真血脈相連,扎在哥哥身,疼在我心。」
謝昶其實問完當下就後悔了,好在姑娘是個顢頇的,沒有察覺到異常。
何況共感之術本就詭秘,便是將事實擺在她面前,她恐怕也是半天反應不過來的。
指腹隔著巾帕在傷處輕輕打著旋兒,見她蹙起的眉心緩緩放鬆下來,想來是不疼了,才道:「繼續吧,仔細著些,別再扎到人。」
阿朝扁扁嘴:「對不起呀,哥哥。」
謝昶沒說什麼,只是不敢再出神了,這會不光要教學,還得時刻盯著她手裡的針。
他皮糙肉厚倒不怕扎,可疼的還是她。
一晚上邊教邊繡,終於磕磕絆絆完成了吉祥結其中一個圈結,阿朝泄氣的包子般看著他:「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謝昶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說了家裡的繡活用不著你,將這幾個月的功課應付過去就成,等崇寧公主指了婚,含清齋也不用去了。」
阿朝一怔:「崇寧公主也開始議親了?」
暫時沒有,不過也可以有。
倘若她再為太子出什麼餿主意,想要拐跑他家的姑娘,謝昶也不介意在皇帝跟前提名幾個駙馬人選。
翌日,養心殿。
皇帝昨夜宿在坤寧宮,皇后特特將捶丸賽那幅畫翻出來給他瞧,話里話外似乎對謝昶的妹妹十分合意。
皇帝也覺得不錯,謝綰顏雖流落在外多年,卻也是清清白白的書香門第教養長大,再加上有這麼個內閣輔的哥哥,家世上沒得挑,宮中的規矩也學得很快,皇帝看過她在含清齋的考校成績,至少四書讀得很不錯。
唯有一點,自古以來外戚專權頻繁,謝昶手握重權,來日她的妹妹做了太子妃,甚至做了皇后,太子宅心仁厚,在謝昶的輔佐下可以當好一位守成的明君,可若是謝昶野心膨脹,可就不是太子能夠招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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