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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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地方找出尘封不用的一套家什,开始扶乩……屋门紧闭,四周沉寂,老太太和他一起平端器具,他嘴里念念有词……沙子上有了『乱』七八糟的印痕,这都是一根木条画上去的。他们的手终于一动不动了。“缪们儿”
的白眉一抖一抖,鼻子快要贴到沙子上了。这样看啊嗅啊,直到右拳狠狠地打了一下左掌,这才站直了身子。
脸『色』苍白的青年把最好的几个朋友都暗中唤来了。“你们瞧吧,最最有趣的事情就要生,你们瞧着吧!”
整个扶乩的过程本来只有老太太参与的,可是他们一伙却没声没响地伏在窗外看过了。他们看到最后老头儿贴近了老太太的耳边说了什么,老太太一下下点头。
一会儿老太太来到儿子房间,大声对他们说“听好了,接下去‘缪们儿’要把这宅院里的魔鬼全召集起来,给他们开个会,训训话,然后再打他们上路——你们谁也不要偷看,闷在屋里,还得用黑布蒙眼……要知道他们要给赶走了,好没面子,如果被人看了,就会翻脸——这事儿等于好说好商量,就像和平谈判……”
苍白青年那会儿愤愤不平地问“难道,难道他没有本事把他们赶走吗?”
“不是没本事,是给他们留一点面子!毕竟在这里住了上百年几十年了,谁愿挪窝儿呢?”
年轻人不再吱声了。
后面的事情就有点惊心动魄了。“嫪们儿”
挥舞那支桃木剑,又是念叨又是跺脚,慢慢往竹林的石桌那儿移动。这时所有人都关在自己屋里,一点灯火都没有。起风了,呜呜响,树木『乱』叫。
苍白青年和凹眼姑娘爬到了最上边的阁楼,他们眼上蒙了黑布,紧紧拥在一起。凹眼姑娘说“你在『摸』我?不是鬼吧?”
他哜哜笑,说“怎么不是?就是!”
窗外的风声大了,凹眼姑娘忍不住好奇,就想把黑布扯下来,对方阻止说“这可不行,这要坏事的!谁看一眼都会知道……”
这样说着,自己却偷偷把布条解了,从窗户上往外看着——
石桌上是香火,是闪跳的一点蜡烛。那么大的风,烛火竟然不灭!真的有飘飘的影子过去了,一个又一个。有一个头长长的洋女人半『裸』着走近了石桌。围了不少,都是古怪的面孔。老老少少。年轻人最多。这些家伙全都好奇地伸头看中间的“缪们儿”
,有的嫌前边的挡了眼,就推推搡搡吵起来,直到一声呵斥才安静下来。中间的人站起来,这是“嫪们儿”
。他正伸着桃木剑一个个指点着……大概训话开始了。
苍白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突然有一个洋女人往这边指了一下,接着大家一齐嚷叫起来……竹林那儿『乱』了起来,他们推拥,打闹,说荤话,大笑大叫。不知是洋女人还是其他人,一下把中间的“缪们儿”
给提在了半空——整个人就像没有重量似的,对方一点没有费力气就给举在了半空。接着四周的人就指指点点,按按这儿按按那儿,还给他解下了衣服……
凹眼姑娘叫着“你在哪儿?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伸手抚『摸』他,他就小心地给她扯了布条,指了指窗外。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赤条条的“嫪们儿”
,给举在了空中。她吓得赶紧掩口。
天亮了,老太太去“嫪们儿”
的房间,找不到人。她往院里走去,这才现了半『裸』着身子的“嫪们儿”
躺在石桌旁,正呻『吟』呢。再看石桌旁边,一片狼藉。老太太明白了昨夜里这一场驱魔失败了。
她质问儿子“你们一伙儿是不是偷看了?”
苍白青年声声辩白“没有!没有!这怨不得我们——是‘嫪们儿’年纪太大了,人家不怕他了,老虎没牙了……”
《水淋淋的夏末》
一
这个一度让我欣喜不止的杂志社,开始向我敞开全部奥秘……各种各样的事情像章鱼爪一样缠住了我。琐屑、劳累,而且有平衡不完的人际关系。好像到处都多少有点o3所的情形。恰好又处于一个特殊时期,这个时期上边正在撤掉各种刊物的财政补贴,不管一种读物是低俗的还是高雅的,更不管是建设的还是破坏的。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承认世界上还有什么高尚的心灵,而是不约而同地、迫不及待地跟上消费『潮』流,一切都在消费,都在摈弃所谓的“道德神话”
。他们在强调“道德相对『性』”
的同时,却相信金钱的绝对『性』,无条件地肯定追求物质享受的欲望,这是他们内心里永恒的经典。“现代化”
成了权力与财富转移的最好口实,除此而外还有与之相匹配的全套游戏规则,即所谓的“全球一体化”
。在这个似是而非的前提下,某些阶层在茶余饭后也时常奢谈“精神危机”
,实际上却想迫不及待地投入一场时代的狂欢。他们轻而易举地转向最便当、通常也是最能获益的实务。在他们眼里,既然黄金是黄的,那么所有黄『色』的东西都惹人喜爱。有人甚至出主意,让那些艰辛而寂寞的探索——历史方面的,心灵方面的,哲学方面的,还有美本身,都要与黄『色』的东西展开自由竞争。这一招其实也并非是绝望中的下策,其深层动因本来就源于人『性』的黑洞,来自它的巨大吸力——眼下有一部分天真未泯的人正在这种痛苦、然而却是毫无希望的挣扎中喘息。
自命清高的娄萌与上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曾以美丽的微笑进行过成功的抵御,但那毕竟是以前了。如今她也沮丧起来,有时简直是灰心丧气。她不得不琢磨钱的问题,不得不低三下四地与一些压根儿就瞧不上眼的人坐下来谈……谁也没有办法,这是一个欲望灼热的时代,也是一个乖张乖戾的时代;这是个流氓穿上高级西服的时代,也是美女和『妓』女一起套上短裙的时代;这是春草萌芽、蘑菇腐烂、大楼崛起、各种尖端武器和艾滋病毒一块儿走出密室的时代;是巡警车、环境监测车、“严打”
宣传车、救火车、急救车、计划生育宣传车在街道上一块儿呼啸奔驰的时代;是各种各样的艺术讨论会展览会风起云涌、粗劣鄙俗的“艺术品”
引起“强烈反响”
的时代;是极力挣脱和自动囚禁的时代;是一个为芝麻大的官职追逐得满头臭汗和精神上坚壁清野的时代;是下岗工人成群结队同时又是辞职风日盛一日的时代;是背叛与忠诚、痛苦与欢乐、『淫』『荡』与禁欲、道德家与『性』专家、处女与『妓』女、艺术家与骗子、冒险家与归国博士同桌共酌的时代……
初到杂志社的欣喜逐渐消失了,就像一个高烧病人热度初降一样。一种冰凉和平静,还有渐渐袭来的烦躁、不宁和难以容忍——这一切的深度混合。我常常想到必将开始的那最后一挣,时不时地就要问一句接下去的日子啊,我们将怎么过呢?一切都不得而知……只有一点非常清醒,那就是先解决一个近在眼前的目标“主任”
的角『色』必须辞掉。我也不明白这是多大的官职,反正召集讨论会等等令人厌烦到极点的事儿,都要落到我的身上。同时我还现,每逢在尴尬难耐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刻,马光总是站在一旁观看。这家伙小我八九岁,可是已经成熟得可怕,也乖滑放『荡』得可怕。他好像已经先自付出了某种代价,理应享有一些特权——究竟付出了什么却不得而知。不过我越来越清楚任命刚开始的一些日子让马光『摸』不着头脑,探不清底细,所以他只保持了沉默和虚情假意的祝贺。当时在整个杂志社,那个老编辑,那个像竹竿一样的女编辑,甚至还有小打字员阿环,都保持着沉默。马光与后者不停地交换着目光。
很显然,我掉进了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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