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繁花尽处第九节(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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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放肆,强自将怒火忍了下去。那被称为“大嫂”
的女子让两人坐到下方交椅上,安慰道:“念两位兄弟皆是初犯,姑且记下,虽是未有酿出祸端,但两位兄弟日后定要长长记性,且不可麻痹大意,使我等大计功亏一篑。”
话到此处,馄饨摊主和“花恋蝶”
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抱了抱拳,以示谨记。
那妇人将两人安抚了以后,其他在座汉子碍于颜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暂且如此处置。那妇人又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说道:“这两个小娃让你姊妹俩带了去吧,让你道全叔叔看看那女娃是否中了邪祟。”
嘬叽鬼见四下里满满当当坐的都是劲装汉子,不是人高马大,便是身形灵动,村野草莽、翩翩公子、佛家高僧、道教法人,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头把交椅里坐着个膀大腰肥的斜眉女子,嘬叽鬼胆怯不敢放肆,呆呆的左顾右盼坐在地上。应了那女子的话头,一个瘦削道人起身走来,一双母狗眼不停眨巴着左右闪动,言语未出笑声先至,使人见了禁不住心中烦恶,嘬叽鬼见着这皮笑肉不笑两腮无肉的一张尖削瘦脸,腰身止不住向后仰倒、不敢亲近。偷眼再向首座看去,见那女子脸无喜忧,嘬叽鬼心想似这般虎狼环伺,这一个小小的女子却坐了头把交椅,能降服的了这众人么,我看未必,嗯,未必。
正思忖间,岂料那瘦削道人力气奇大,一把抓了嘬叽鬼后领,提了起来,又一把将还在熟睡的小媳妇携了起来。嘬叽鬼眯眼偷瞧时,模糊中认得道人身后跟着的两姊妹为昨夜急流拽舟人,却被其中小妹察觉,那小妹扮了扮鬼脸,吐了吐舌头,又撑起两手作扑食状,以此来回应嘬叽鬼的暗中偷窥。
嘬叽鬼见被那小妹识破,将双眼紧闭,装作睡熟。突觉眉心温热,心知有物靠近,忙睁眼时却见那小妹子的温润小手已伸到自己脸前,自己还未来得及挣扎时,已被捏住鼻子。嘬叽鬼挣扎着就要将自己往日里总结的“问候之词”
招呼到那小妹子身上,睁眼瞧去,那小妹子虽是一脸皮笑,却是明媚皓齿、面若玉盘,一袭紫衣长衫更趁的她轻盈灵动,使得刚到嘴边的“问候之词”
又溜回了肚里。
那小妹子玩笑了一会,被那“二姐”
瞪眼止住了手,不知为何嘬叽鬼对这“二姐”
总觉得莫名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走进一间耳房,嘬叽鬼和小媳妇被放在两张床上,嘬叽鬼长这么大还从未睡过如此柔软的床铺,只觉浑身舒坦,温馨软绵,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向外张望时一张刀削一般的瘦脸凑了过来。吓得嘬叽鬼躺在床上的身子猛地一挺,脸上的笑意如六月的阴雨骤然而停,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瘦脸道士。
那瘦脸道士走近前来,俯身看着嘬叽鬼,却对两姊妹说道:“彤儿、婷儿,先来诊治这男娃儿。”
那小妹子问道:“郭叔叔,侄女看这女孩儿病入膏肓,而这男孩子却无甚大碍,怎么不先救治这女孩儿啊?”
那姓郭的道士回道:“正因为那女孩儿病入膏肓,是活是死还在两可上,而这男孩好似没中阴毒,只是凉气侵腹、筋骨扭错而已。”
说完见两人不知所措,便对两人说道:“两位贤侄女先把那女孩儿四肢绑在床上,小心在意莫要被她咬到抓到。”
支开了两个女孩,那姓郭的道士伸手要脱下嘬叽鬼衣裳,嘬叽鬼哪经过这场面,吓得忙捂着胸怀,嗫嚅道:“你……你……要干啥?”
那姓郭的道士说道:“小娃儿,你若不想日后着凉拉稀、腰酸膝软,便依了贫道的诊治。”
嘬叽鬼想起往日里自己确实一遇凉气,肚子便会拉稀不止。原来这嘬叽鬼自幼乞讨,吃的便是残羹剩饭,无论寒暑皆是如此,肠胃便比不得常人,经这落水一劫,恐怕肠腹更添凉症。听得道士言语,便放开了手,任由姓郭的道士将嘬叽鬼解开了怀,褪下了裤子。只见姓郭的道士两掌箕张,拇指相对按于嘬叽鬼头顶,顺势而下两掌沿着头顶向脸颊撵去,又从脖颈顺势向胸口抚去,嘬叽鬼张口问道:“这是什么手法,怪得劲呢?”
姓郭道士喝止道:“别说话,此法为撵气之法,可撵出你体内浊气。”
说话间已从胸口撵到腹部,只听得一阵咕噜噜声响,便如久放而坏的西瓜,拿起晃动时一般。突然嘬叽鬼谷道大开,一阵尖声响屁奔涌而出,久久不能平息。嘬叽鬼自己也已熏的捂住了鼻子,但眼睛却难以睁开。过了盏茶之久,才能眯开了眼睛,却见这姓郭的道士也憋住口鼻不敢喘气,眼睛似眯非眯也被熏的难受不已,但两手仍推攘在嘬叽鬼肚腹间,直至浊气排尽才放开了手。
听得一声哀怨“好臭啊!”
,原来是被缚了手的小媳妇竟也被臭气熏醒,只因两手被缚,那满屋的臭气毫不客气的钻进小媳妇的鼻孔,更加上小媳妇那本来就被裹脚布捂出来的“鲜味”
,真的是茅坑里放屁-味中有味。那两姊妹早已被吓得跑了出去,好在这姓郭的道士不似馄饨摊主江城子和那高个汉子花恋蝶一般喜好干净,否则闻了这“无穷回味”
,早把嘬叽鬼扔了出去。
那小媳妇醒来不仅为臭味所困,亦为手脚被缚所扰,心中焦躁,口中呼喊,显然已不再似昨夜那般妖邪之态。定力强如郭道全道人在嘬叽鬼的臭气下也得屏气凝神,微眯着强自睁开眼睛,听得小媳妇呻吟,心知眼前男娃已然通气,便舍了嘬叽鬼来到小媳妇面前。见小媳妇果然面色温润、焕然如新,不再如先前那般面目狰狞、张牙舞爪。郭道全惊诧,伸手摸了摸小媳妇脉象,只觉一时间铮铮有力,一时间又细若游丝,似这般忽强忽弱,这女娃子心头便如冰火交恶、阴阳分合,区区凡人怎能抵得。所谓“不明就里问鬼神,略知一二轻天地”
,便是世人不知事物因由便敬问鬼神之道,若是比别人多了解了一些,便轻飘飘的觉得天地虽大也不够容身了。郭道全往昔虽师从金门羽客林灵素三载有余,却从来没听师父说及此类境况,此时师父已去,自己被迫隐身这金甲门内,又从何得知诊治之法。
随即又想这床上男娃和这女娃一起折腾了一夜,怎么就只是受了点凉气,却气色如常,不如问问男娃这一番来龙去脉。郭道全问嘬叽鬼道:“小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嘬叽鬼此时排尽了体内浊气,身轻体泰、甚是舒坦,此时听得瘦脸道士问话也不再烦恶,从容回道:“人家都叫我嘬叽鬼,没个大名,请道长见谅。”
郭道全虽觉这名字“简陋”
,却不像嘬叽鬼一般毫无定力随心而笑。遂又问道:“你与那女娃一夜相伴,为何她先前青面獠牙,你却无恙?你昨夜又见了些什么?”
嘬叽鬼想起昨夜之事还是心有余悸,想了一想才回道:“昨日黄昏我与发小玩伴路过陈桥前水洼时,见有野鸭蛋,便一同下水捡漏,离走之际猛然见到这小媳妇两眼血光、犬牙参差、长舌吞吐,吓得便往黄河北岸的薛堂村跑去……”
郭道全见嘬叽鬼说话啰嗦不着要点,遂打断道:“你可知道这女娃是怎么就变成鬼怪模样么?”
“这个……这个……就不清楚了。”
嘬叽鬼见瘦脸道士露出厌烦之色,遂也闭了嘴。郭道全又问:“你们薛堂村这几日有什么新鲜事么,比如来过什么外人,发生了什么奇怪之事?”
听得此言,嘬叽鬼想到这几日村里来了个僧人,为病逝的彭三奶奶做佛事,自己在彭三奶奶出殡时还抢到了“响糖”
,听人说抢到了“响糖”
早成人,逝去的人能保佑自己早日抱得美人归、封妻荫子。遂对郭道全说道:“这几日来了个僧人为信奉佛道的彭三奶奶做佛事,对了,昨夜我还看到死去的彭三奶奶又活了过来,一脸绿毛吓得我够呛……”
“好了好了,再讲讲那僧人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郭道全听得嘬叽鬼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越扯越远,只得打断道。
嘬叽鬼见着瘦脸道士又在嫌弃自己,遂赌气闭了嘴不再说话,装作困倦便又假寐了过去。郭道全诧异道:“哎呀~你这小子忒也气人,干么不理人了,喂,我在和你说话,喂,哦,那彭三奶奶昨夜肯定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了,今天还不敢说话。”
“一个小脚老太太,我怕她怎地!”
嘬叽鬼终究是个孩子,被郭道全一激,就开了口。郭道全又道:“看来者远来的僧人必是祸端。”
“谁说那僧人是远来的了,那老和尚抄着一口本地乡音,怎的就是外地人了。”
嘬叽鬼辩驳道。听得此言,郭道全却眉目凝结,思虑道:本地人中却没听过有如此邪祟之人,若想得知就里,看来还得去村子里走一遭。见问询嘬叽鬼无果,只得安抚几句让嘬叽鬼歇下,郭道全低头沉思踱步而出。
虽见小媳妇面容一新,嘬叽鬼想起昨夜之事,心中还是惴惴,想寻机逃遁,蹑步走向门口。不期与那小妹撞了个满怀,嘬叽鬼嘻嘻笑道:“小妹子,不知登东何在,这个……这个……,浊气排尽,这三态中只去了一态,嘿嘿,还得方便方便。”
“哼,一脸坏笑不怀好意,是不是想走啊,我可告诉你现下还真走不了,等此间事一了,自会放你离开,量你在外边饥一顿饱一顿的也吃不到好的,在这里这几日起码还能吃口饱饭,就老实呆着吧。”
小妹子斜眼瞧着嘬叽鬼道。嘬叽鬼见被人说中了心思,但为了遮掩尴尬,强自央求道:“我真的是有些内急,从昨晚到现下都半天了,也该方便方便了。”
那小妹子依然不屑直视嘬叽鬼,伸手一指,道:“嗯,那边,快点,饭菜已好,等下有人就给你送来了,别说你不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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